聚尹叫孟寿,是个身高体壮的大汉,穿着平民的衣服,还打着赤脚,带着一伙人来到肖己面前行礼:“没想到大商王妃驾到,有失远迎,臣下下汭尹寿有礼!”
“汭尹大人免礼,”肖己问:“这里怎么了啊?怎么这么乱呢?”
“回禀敏妃,一伙人从这里走,吃喝完了还要东西,我们不给,就打起来,结果村里死了三个人。”
汭尹寿说。“一伙人?强盗吗?”
肖己瞪大了眼睛。“不像,这里本来一直没有盗匪,他们三十几个人,带着刀剑戈矛,也不像是军队,臣下也搞不清。不过幸亏我们聚中人多,一齐上前,他们就跑走了。”
“哦哦,原来是这样。”
肖己说:“不好意思,妾身从这里经过,想到聚尹大人这里讨饶一下。”
“岂敢岂敢,敏妃驾到,臣下理当奉迎。”
孟寿说:“臣下久仰敏妃大名,沉雷灌耳,皓月当空,今日一见,果然貌若天人,气度非凡,能见到您是臣下的荣幸!”
“嘻嘻,汭尹大人过誉了。妾身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儿子都要成人啦,老太婆一个了,哪里还敢提相貌和气度的事儿。”
“哪里哪里,敏妃过谦了。请请,这边请。”
汭尹一边说着,一边把肖己让到自己家中,好几间大草房子。然后命令手下赶快准备酒饭款待肖己等人。下汭聚就在颍水边上,村里人靠打鱼、种田过活,生活不是很富裕,但是鱼虾鳖蟹有的是。汭尹指挥着下人炖鱼煮虾,烹鳖蒸蟹,炒螺酱蛤,菜藕羹莼,弄得倒也丰盛,饭是蒸黄粱米饭。汭尹还亲自动手给做了鲜鱼脍,就是用鲜活的鲤鱼,刮鳞去皮抽骨,去掉头尾内脏,只用鱼肉,切成薄片或细丝,用热水焯一下(也有生吃的),撒上椒盐桂姜之类的调味品就成,给做了满满一大陶盆。子勇吃了,大赞美味,对肖己说:“姒母,汭尹大人的生鱼脍做得真不错,美味,好吃,比莽宫的御厨们做得好。”
肖己说:“啊,那就多吃点,吃饱了好有力气打仗。”
“什么?打仗?”
子勇吃一惊:“和谁打仗?”
“唉我说,你好好吃饭,到时候就知道了。”
肖己说。吃过了饭,肖己也不久留,上车走人,同时让仆从给汭尹留下了两大块金鉼,就是二十锊金(青铜),算作赏赐——人家盛情款待,王妃又不好付饭钱,所以给金鉼当赏赐。这对汭尹寿来说是一笔巨款,还是很大的荣光荣耀,急忙拜谢了。这金也舍不得花掉,后来铸造了个青铜鬲当纪念品。之后,汭尹寿带着村民一直把肖己他们送到村外的渡口,又找了木筏,把车辆摆渡过颍水。过了颍水走没多久,远远都看见嵩山的群峰了,就听见前面一声呐喊,从路旁的树林里呼呼啦啦冲出来一队人,都拿着刀剑戈矛和弓箭,拦住去路。“站住!劫道!”
领头的大汉喝道。两辆马车急忙停住。“啊哟,姒母真是神,果然有人要打仗!”
子勇说着,穿着轻铠、提着戈盾先下了车。肖己也由女仆搀扶着下了车,往对面看看,有三十二个人,列成一队。领头的是一个黑脸大汉,身上穿着皮甲,一手提盾,一手提着板斧。身后的人也是穿着轻甲,全副武装。肖己走到前面,笑嘻嘻地问:“壮士,干啥拦路呀?”
“没听见刚才老子喊话?老子是本处的强盗,劫道!”
大汉一挥板斧。“本处的强盗?”
肖己眨眨眼:“可听您的口音可不是本地人,应该是从东方来的人吧?”
“哎、唔……你管那么宽,管老子是哪里人。”
大汉用斧子一指肖己:“我问问你,你是敏妃肖己?”
“嗯,是的呀。”
“啊哎哎,看来传言不虚,真的很美貌啊!”
大汉瞪着包子眼看着肖己:“本来要杀了你,可现在有点舍不得了。”
“哦哟,干什么呀?不就是劫道嘛,我们把钱财都给留下就得了,放我们走,干啥还要杀人啊?”
“老子劫道,是财、色和性命都要!”
大汉说。“哦哟!不讲规矩,一点都不专业……”“贱人!你少废话!”
“大胆劫匪,竟敢如此猖狂!”
子勇初生犊儿不怕虎,提着戈盾就要上前。肖己一把扯住子勇,看着大汉说:“我说这位壮士,妾身也走江湖多少年,知道‘盗亦有道’的道理,只要财物,少伤性命,您怎么要坏了规矩……”“哈哈,实话告诉你,是有人让我要你的命,所以规矩得改改!”
“谁呀?为什么?”
“谁我不知道,可人家说你杀了他的父母,所以要给父母报仇。”
“哦哦,那倒真是理由充分。”
肖己笑起来:“我女冥行杀过多少人自己都记不得了,当然也有可能杀了人家的父母,人家报仇是应该的。”
“嘿嘿,知道就好……”“可惜你们也太不在行,要杀人,不知道藏着点儿,从俺们要走的大路上招摇过市,还去人家村里抢东西杀人,这怎么行呀?在亳邑还从来没人找我寻过仇,没想到一出亳邑就有人来杀,真吓人啊!哎哟哟,看来还是家里安全,好吃好喝有人伺候,早知道不出来了嗯。在这荒郊野外的,一大群男人拦路劫道,我还带着儿子……”“闭嘴!你这个贱人!”
大汉被肖己的一番穷白话说得有点头晕,忍不住吼起来,转头对身后的手下说:“我一直认为乡野村聚的女人一个个都是碎嘴子,没想到连他妈的王妃也是一样。”
“头目,女人全都是一样的,他们就是靠这个折磨男人。我老婆絮叨起来,我连上吊的心都有。您还是先忍忍,等把她杀了,肯定就不碎嘴子了。”
“嗯,对,上去干掉他们,把这女人给我留下,这么美的妇人,老子要享受一下然后再杀,虽然也碎嘴子……”子勇一听这强盗竟然看上了老妈,气疯了:“你个大胆盗贼,竟然对王妃出言不逊,看本王子怎么教训你!”
说着,提盾挥戈,迈步就要上前。就在这一瞬间,强盗的后面却惨叫起来,还带着噗通噗通的倒地声。那大汉回头一看,就见两红、两白四个人影在自己的队伍里窜来窜去,快如鬼魅一般,随着刀光闪动,血光迸溅,强盗们接二连三地倒下去,根本就没有反应和回手的余地。大汉看清了,那是四个女人,两个穿红绫衣,两个穿白月衣,每人手里都握着一把尺把长的青铜柳叶短刀。“杀呀!”
子勇喊了一声,和四个男仆也扑上去。那四个男仆其实也是莽宫的卫士,武艺高强。大汉迎住子勇就打起来,子勇虽然年幼,可在大商的右庠里也苦练了十年,武艺还是不错的,而且他力气很大,和大汉打起来一点不吃亏。大汉和子勇打了没几下,就感觉事情不对头,身后没了动静,偷眼一看,吓得魂魄都飞了:自己的三十多个手下已经全被放倒在地,横七竖八,很多人都身首异处,血流满地。“啊呀……”大汉惊叫一声,撇开子勇,掉头就往树林里跑。“拿个活的!”
肖己喊了一声。大汉只跑了两三步,一个白月衣的女子箭一样冲过来,身子一伏,从大汉身边滑过,同时一道寒光掠过大汉的右小腿,大汉惨叫一声,一头抢倒在地——他的右小腿被从胫骨的中间齐齐地切断,等于是被刖了。大汉抱着断腿在地上滚来滚去地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