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一切都完了!”
在接近希尔皮乌斯山顶城堡的一处角落,安条克的埃米尔:希米尔·阿比丁·亚吉俯视着山下的情景,心中不由得有些悲凉。一处处巷战的防线,以市民为主组成的阵型在短短瞬间就在十字军战士和奴隶们前后夹击中被摧毁,路上到处都是血和尸体,一些房屋也被十字军或者奴隶们趁乱点燃,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构成了一幅末日的景象。
“父亲,父亲!”这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年轻人焦急地呼唤,在这一瞬间他便听出这是他的儿子的声音。安条克的埃米尔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黑黝黝的丛林,目光尖锐发现些许透过细密的树叶的火光。他摇了摇头,没有对儿子的呼应做任何的回答,因为他知道儿子的固执。
“他绝对是不会和我一起跑的,他会骂我懦夫,然后强行拉我进入城堡!”他心中暗暗地想到,又低头向山下看了一眼,发现那些武装市民们已经在这些异教徒的进攻中彻底发生大溃退,纷纷惨叫着哭喊着地丢下身上所有影响自己逃命的装备,朝着城堡这一安条克中唯一没有被攻陷的地方跑来,而他们身后那些凶神恶煞的异教徒们也追了上来。
“不能再呆下去了!要是他们把异教徒的军队引过来,我就藏不住了!”他低声喃喃道,又转头看着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近的火光,最终下定决心逃亡。这个时候的他身边已经没有一个古拉姆了,他们都在为他的逃亡付出了生命,现在只能依靠他自己。
山下,马修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拿着卷刃的希腊式长剑,正顺着一条布满尸体的大道走着。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尸体,他的心中不由得感慨自己当时的怯懦确实救了他一命。是的,他和主力脱节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忽然升起的胆怯心理。当十字军的主力冲上城墙的时候,他正打算跟随着大流也冲上去,却忽然在心中升起一抹胆怯,就好像自己冲上去就会被杀一样,所以他竟然就这么待在那座简陋的窝棚里,等到上面传过来的喊杀声渐渐小了,这才登上城墙。 确实,他因为这一时的胆怯,成功躲过最为残酷的厮杀,也就是冲过瓮城来到那扇包了铜的大门后面的那一战。在那里,数不清的守军组成紧密的盾墙和超长枪阵型严阵以待,而被包在中心的射手们射出的箭矢也让至少数百个人没能活着离开城墙。在那场战斗中,十字军靠着比对方更高的金属甲胄披甲率和庞大的人命勉强攻破的。十字军至少为此死了5000多人,伤的更别说了。 脑中想着,马修下意识的摸了摸身上的鳞片甲。摸着上面严重弯曲甚至折断掉落的铁鳞片、深深的刀痕、被刀剑切坏的皮革、断裂的绳子,他眉头一皱,口中不由得嘟囔道:“应该换一件外甲了……这件已经损坏严重了……”他正嘟囔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动静,引得他转头好奇地看去,然而身后空无一人。 “我听错了?”马修有点疑惑,又转回头,向着远方热闹的地方走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后又传来轻微的动静,但是这次马修学聪明了,他故意当做没听见,去仔细的辨别那个微小声音,最终意识到这是轻微的脚步声。
路过一个黝黑深邃的小道时,他停下脚步转头对着小巷子,右眼的余光却在看着身后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那个人身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白色亚麻短衫,此时已经被鲜血染成大半红色,上面仍旧依稀的辨认的出画着一个红色的十字架。 有了刚才的经历,马修已经不敢大意。他再仔细看去,发现一条不起眼的小破口出现在衣服的后心附近,那个破口上面有很多红的发黑的鲜血,看上面的破口的样子,好像是被刀剑从正面刺穿造成的,可问题是:如果是被刀剑刺穿的,那为什么这人还活着? “这个人有问题!”马修心中断定道,对方在这时候却有转头看一眼他的想法,于是马修连忙赶紧把头转回去,装作没有发现他的样子,拿着火把走向幽暗深邃的小巷。
这条漆黑小巷里面也布满了尸骸,大多数都是那些突厥异教徒的尸体,有意排好的街垒已经被拆毁,那些破木头什么的零零散散的分布在四处。鲜血在地上已经汇聚成了一小滩积水,或者说积血,每一步都有些黏稠,令马修有些无从下脚。他背靠着小巷冰冷的砂石墙壁,小心翼翼地往外探头。 “父亲!”就在马修往外探头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刻意压低的孩子的声音,声音中充斥着恐惧。但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下显得格外显著。
他警觉地把头转向黑暗的小巷,握紧手中卷刃的希腊式长剑,将手中的火把尽力地往黑暗中伸,这才发现藏在杂物和尸体之中的三个人。其中有一个长着一大丛络腮胡的撒拉逊男人,他的额头不住的冒着冷汗。他的肩膀处受了伤,看衣服的破口应该是中了箭;另外两个是年幼的孩子,应该是男人的孩子,看见马修发现了他们,便立刻站起身挡在父亲的面前,费力地举起一根沾满鲜血的长矛直指马修。虽然他们的脸上依旧带着恐惧的表情,但是他们的动作依旧很坚定。 “求求你,就杀了我吧,他们还只是孩子!”注视着发现了他们的那位穿着铁甲的异教徒,这位父亲虽然脸上依旧带着恐惧和恐惧,但他还是愿意为了孩子牺牲自己。
“呼……”马修死死地盯着这群撒拉逊人,手中有些卷刃的希腊式长剑依旧指着他们。他听不懂撒拉逊人的语言,但只要估计一下就能猜出对方刚才说的话应该是求他放了孩子之类的。一小会儿时间过去后,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把长剑干脆地放下,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就用法兰克语低声的对他们说道:“我不会杀你们,等我走后你们可以继续呆在这里,也可以跑,我会当做没有看见你们。但如果你们又被抓了,我也没有办法救你们。祈祷安拉吧!”说完,他又探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人已经消失不见,稍稍思索,便快步追上去,仅留下3人在这里面面相觑。
希米尔·阿比丁·亚吉此时手里拎着一把血迹斑斑的短剑,他一边快步地往出城的方向走,一边时不时地回头张望。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毕竟自己的身上穿着的衣服是隶属于他们的人的,但他自己的直觉中总觉得让那个穿着鳞片甲的敌人看见了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他忽然没由来的感觉到一股仿佛被某人追踪的心悸,下意识增快脚上的动作。当他准备转过一个转角时,转角的另一头便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马蹄声,快速朝着这里而来,听这么大的动静,至少是有好几个重甲骑兵! 在瞬息中,他脑子中开始思索是否能躲开那群骑兵,但他发现,如果按照对方的速度,他根本来不及倒下装死,更别说后面那个人似乎追上来了! “该死的,躲不掉了!”在两边的夹击下,他心里恼怒的暗骂一声,然后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低着头装作在地上躺着的尸体上搜索战利品。
转角处,一群骑兵经过,领头的正是克林顿亲王。他的身旁除了他的骑士以外就是两个突厥佣兵。那两个突厥佣兵正是伪装成商队进入城市侦查的人,他们本身就对这座城市很熟悉,在上2次装成商队混入城市中侦查守军布防后更是对这座城市了解及其深,只要不在街道上放障碍物,他们甚至可以蒙着眼睛把城市逛一圈。 他们对一旁这个在尸体上搜索战利品的家伙只是轻蔑地看了眼,完全不放在心上,他们的目标是安条克城市中一些富人和贵族的金库和住宅。当他们要远去的时候,最接近希米尔·阿比丁·亚吉的突厥佣兵忽然“咦”了一声,缓缓停下马。这一声,令他心惊胆战。 “该死,好像被发现了!”这位安条克的埃米尔心中顿时一紧,目光不留痕迹的看了一眼手边血迹斑斑的短剑,然后便听到对方用不标准的希腊语对克林顿亲王说道:“尊敬的大人,我好像在这座城市里面见过他,但我想不起他的身份了!”
“哦?”
克林顿亲王颇感兴趣的声音传来,“真的吗?”
然后对着左右的骑士们用法兰克语吩咐道:“把这个人带到我面前来!”
虽然希米尔·阿比丁·亚吉听不懂后面的法兰克语,但是希腊语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他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急忙摸向一边的短剑,却被身后的骑士们一左一右的抓住手腕,扭到背后送到克林顿亲王和他的突厥佣兵面前。 他抬起头,目光对上了克林顿亲王脸上饶有趣味的表情,强压着心中的不安,但表面上还是装成一副疑惑不解加上略带不满的表情,对他用熟练地希腊语问道:“尊敬的大人,请问您这是……?”
“是他!”
听到希米尔·阿比丁·亚吉的声音,其中一个突厥佣兵忽然大吼起来,指着对方的鼻子用纯正的希腊语叫道:“他是安条克的埃米尔!3年前,我和我的佣兵队长曾经和他签订过一些雇佣兵条约,我们在那里待了半年!我绝对不会记错的!”
听到佣兵的话,克林顿公爵面色一冷。他刚要开口,忽然又跑来了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重型鳞甲的人。此人正是马修,看着被控制住的安条克埃米尔,他有些迷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嘿,你是谁?”
克林顿公爵看向马修,询问了对方的名字。
“马修·克里莱斯·穆拉多,米亚多斯王国的伯爵。这个人刚才一直在躲着我,他看起来很不对劲,身上的衣服应该是从别人的身上扒下来的!”“你猜的不错,好小子,这个人就是安条克的埃米尔!哈,还想扮成突厥雇佣兵逃跑,真是一个蠢货!”
克林顿亲王面带不屑的说着,同时让控制住他的骑士们不要松手。他拿起一位骑士的单手战斧。在对方的脖子上比来比去,似乎是为了做出一个完美的斩首。
“不要!”安条克埃米尔感受着脖子上的冰凉,不禁吓得汗毛都立起来了,发出的惨叫声如此之凄厉,令马修想起曾经在光脑上看到的古法杀猪。对方身体不住的反抗,但他完全挣脱不了这群人高马大的骑士。
伴随着一次挥动斧头,以及一声惨叫,一颗还在喷着血的头颅掉落在那层层叠叠的尸体上,无头的尸体也摔落在尸体堆中,还在随着神经不断的抽动。 “听说脑袋离开身体后还有短暂的时间能动!”马修的脸上露出恶趣味的坏笑,捧起希米尔·阿比丁·亚吉的头,不停用拉丁语喊道:“喂,听见我说话,你就眨一眨眼睛!”
然而对方的头颅依旧怨毒的盯着马修的脸,但是看他的眼神,明显是听得见马修的说话。过了一小会儿,对方的眼神这才终于完全的灰暗下去了。
“无趣……”马修嘟囔着,扔下人头,转身朝着城市的商业区走去,他希望在那里能够获得一笔财富用于雇佣和维持更多的雇佣军,最好还能获得一件重型金属甲胄,毕竟现在自己身上这件鳞片甲的现状,只能说维修花的钱和全新的价钱差不了多少。 此时,由于城市内的抵抗仅剩下希尔皮乌斯山顶的城堡,所以城市中已经在四处掀起一轮轮野蛮而又暴力的狂欢。他们几乎不放过任何一个穆/斯林,不管他们的年女老少,一间间奢侈品店铺或者富人的宅邸被暴力破开,里面的十字军战士们正在掠夺金银珠宝,一些房子或者小巷中还传来女性凄厉的哭喊和惨叫,马修甚至都不敢去想象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任何军官或者贵族试图阻拦他们的行为,这中间大约9个多月的糟糕经历让他们已是怒火冲天,只有杀戮和财富才能稳住他们的情绪。 “看起来这家还不错!”他来到一间看起来很华丽很奢侈的住宅,眼前的一切看上去都没被动过,这让他有了进入的欲望。他拔出自己的小斧头狠狠地劈开锁,推开门走了进去。
在今晚这场血腥而又暴力的盛宴后,大多数士兵们都很开心。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又有一场更大的危机,将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席卷他们,一个不小心,迎接他们的将会是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