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陈祀就开始劈柴。苏澄跟过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我总得对你有个称呼吧?”
“陈祀。”
陈四?苏澄会错了意,还以为他是因为家中行四才取了这么个名字。苏澄:“我叫……”“澄娘。我知道。”
苏澄一怔,他的嗓子天生低沉又带着股中气力量。缓缓叫她的时候,她竟然觉得自己的名字也是那么好听。下一瞬,那个用好听的嗓音叫着她名字的壮汉一斧子劈开了足有苏澄大腿粗的木头。看着瞬间变成两半的柴火,苏澄背脊一颤,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好有力量……这男人一拳头下来,她应该会死吧。脑壳都会碎掉吧。低头看了眼自己还没柴火粗的胳膊,苏澄立刻说道:“陈、陈四多生分啊,我去给你倒碗水吧,四哥!”
他现在就是大哥!嘴上积德,男人才不会掰碎她的脑壳!苏澄倒好水,讨好地端到了男人面前。陈祀看着两大口就把水喝了个精光。凉水涌入他的喉咙,男人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苏澄站得近,近得能看见他脖子上喷张泛起的血管。有一说一,她四哥真的MAN!见苏澄还穿着昨天落水时的衣服,陈祀说道:“屋里有干净衣服,自己拿一件换上吧。”
他记得澄娘跳河的时候身边什么也没有。王家一直说她克夫,估计把她赶出来的时候也没给她任何行李衣服。啊……澄娘应该很穷!苏澄心底高兴,眼角弯弯。果然嘴甜还是有好处的,换洗的衣服这不就有了吗!她一笑,眼睛里仿佛就有了亮光。陈祀怔了怔,笑起来还挺好看。苏澄麻溜地跑进屋里,陈元仁刚想跟上去,就被陈祀一把揪住了衣服,“你要干什么?”
“我去看看。”
“不行。”
陈祀:“从今以后她就是你娘了,对娘要尊敬。”
苏澄很快换好衣服从屋里走了出来。只是四哥的衣服给她穿显然太大,袖子和裤腿都长了一截。宽大的粗布衫罩在她身上简直像一个灯笼袋。苏澄卷起衣袖帮忙收拾起碗筷,这个动作却瞬间吸引了陈祀。她的手臂很细,但衣袖下隐约可见些青紫的长条红痕。像是被人打过。斧头往木桩上一落,陈祀大步走到她身边,扯过她的手臂一看,真是藤条伤。“怎么弄的?”
苏澄一愣,试探着扯回自己的手,“之前在王家的时候,被王大娘打的。”
陈祀目光一沉,直接把她的衣袖掀到了胳膊以上。不出所料,不只是小臂,她的整条手臂上都是斑驳的伤痕。那些痕迹有的青有的紫,叠落在她纤细的胳膊上显得好生狰狞。苏澄脸上露出几分窘意,连忙把手收了回来。王大娘笃定自己克死了她的儿子,这点伤已经算是轻的了。她醒过来的时候都在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被殉葬。陈祀眉眸光一颤,也不知道那瞬间在想什么。“我上山一趟,中午不回来了,你记得做东西给元仁吃。”
他说完背上箩筐就离开了家。苏澄一愣,不是还要劈柴吗,怎么突然改主意上山了?可是男人走得快,不等苏澄问出口就已经走远了。院里留下妇幼两个大眼瞪小眼,陈元仁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真实地拥有一个娘。他眨眨的眼睛,看向苏澄的眼里仍然带着几分生分。“你,你吃果子吗?”
苏澄一愣:“嗯?”
小芝麻球霎时跑进屋里,从破旧的柜子底下翻出了一包东西。陈元仁擦擦手,才珍惜地掀开了最上层的油纸。苏澄认真看了一会儿,才辨认出来油纸里包着的几块是发黑了的李子干。小芝麻球骄傲地说:“我生辰的时候阿爹特地买的,分你一块。”
苏澄默了默,这种东西她从前随处都能吃得到,哪里会觉得珍贵。但对于陈元仁来说,这却是他生日的那天才能吃到的宝贝。苏澄从油纸里拿起一块最小的李干尝了尝,“很甜呢。”
陈元仁霎时笑了起来,小小的一张脸竟然也透出几分可爱。陈元仁:“以后我有吃的都分你一点。”
趁着陈祀不在家,苏澄把家里打扫了一遍,能看到的活儿她都干了。中午小芝麻球饿了,吵着要吃饭。她又去厨房转了一圈。可是家里已经没菜了,角落里倒是还有一罐猪油和半缸面粉。苏澄只能当场和面,给陈元仁做清汤面吃。当她打开柜子拿腕盛面时,才发现家里的碗竟然都带着缺口。苏澄回头看了眼身后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小芝麻球,问道:“家里没个好点的碗吗?”
陈元仁摇摇头,“都在这儿了。”
苏澄眼皮一跳,原来陈家是真穷啊。以陈祀这种条件陈元仁不长成小芝麻球才怪!碗筷都是小问题,要紧的是家里已经没有菜了。这一顿虽然能对付解决,但小孩子正在长身体,以后总不能天天都吃清汤面。今天是加不了餐了,之后有机会还得想办法给陈元仁弄点吃的补补。傍晚时分,陈祀背着满满的药篓子回到了清源村。同村的赵生财正好碰上了,打招呼道:“老陈,今天没下地啊,上山采药了?”
陈祀扭头看了他一眼,只冲他淡淡地点了下头,便继续往家里走去。赵生财撇撇嘴,很有几分被扫兴了的不快。陈祀这人啥都好,就是不爱和人来往。一点都没有他们这种庄稼人的热情。虽然陈祀也每天下地干活,从白天忙到日落,但更多时候赵生财还是觉得陈祀身上带着股不属于庄稼汉的劲儿。用读书人的话怎么说来着?对,气质!他以前去过征兵点,见过不少军营里头的人,他觉得陈祀身上就有一股军营里悍将的劲儿,就连走路都那么板正。陈祀回到家里,刚走到家门口就闻到了一阵香味。这种味道他以前从没闻过,一下午没进食的肠胃顿时蠕动起来,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