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我的精神状态变得极差,常常睁着眼睛,却毫无反应。除了靠给我刮葡萄糖维持生命,毫无其他办法。封寒北拉过我的手,跪在床边,从未如此低声下气地哽咽恳求过。“陈荼,我拜托你,即便你真的恨我,怨我,也别放弃自己,别放弃这个孩子……我有罪,可是他真的是无辜的。”
虚弱地躺在床上,我几乎是只剩下呼吸的力气,恍恍惚惚一笑。无辜?他有这样的爸爸和妈妈,是他的劫难。在注定的悲剧面前,无辜又算得了什么。费力地转过头,我微声说,“寒北……我的命不在于我,而在于你。拿骆玲玉和骆雪菲的命来,换我的……如果不能,就请你放弃我。”
这样无情刻薄的世界,我已经没有理由再留恋下去。“荼荼,你别闭眼睛,你看着我!”
他强忍着剧痛,嗓音抖得发颤,“我准备了你最爱的木槿花,我给你摆满了一个屋子!我们才刚刚结婚,连第一个孩子还没有出世……难道你就要抛弃我吗!”
眼看我眼睫抖了抖,即将要疲倦地闭上眼睛,男人终于从肺腑中挤出一句泣血的嘶吼。“好,好!陈荼,我答应你,我什么都依你!”
如果你要杀人见血,我就做你手里的刀,沾满罪孽的鲜血!——人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一心求死时枯败得那么快,一旦有了希望,又和春风吹过一样,迅速鲜活了起来。从封寒北松口答应之后,我的心里就有了底,一日比一日健康了起来。等到可以下床的那一天,我没有一刻钟的拖延,揣着满腔大仇将报的期盼,让封寒北带我来到了封别馆。我的身体还很虚弱,只能坐在轮椅上,由封寒北推着。与我们同往的,还有一队警察和记者,径直破开了别馆的大门。朦胧的清晨,别馆中的人们还在睡梦中。当警察闯入骆雪菲的卧室时,她一脸睡眼惺忪,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在疯狂闪烁的镁光灯下,她眼睛刺得一闭,再一张眼,腕上已经被拷上了银晃晃的手铐。“嫌疑人骆雪菲,我现在以八年前的一宗谋杀骗保案,正式将你逮捕!请配合我们去警局一趟!”
生生被拖下楼,骆小姐仅穿着一件睡裙,赤足不停挣扎,惊慌失措的冲站在二楼上的骆玲玉求救。“妈,你救救我,我不想坐牢!”
一身睡袍的骆玲玉静静地站在高处,对女儿的求救置若罔闻,只是直直地盯着门口的我和封寒北。她的眼光里闪烁着无尽的怨毒,却始终一声不吭。一路被拖到门口,骆雪菲见到封寒北,顿时燃起了最后的希望。“哥!哥!救救我,我是你的亲妹妹啊,你不能这么放弃我!”
封寒北看着她,眼里没有一丝温度。“我帮不了你。”
骆雪菲难以接受,见到我坐在轮椅上阴森森笑着,顿时发了疯一样要扑过来。“陈荼,你别高兴的太早,等我脱身,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我冷冷勾了勾嘴角。她可能还不知道,在监狱中将有什么等着她。等她出来的时候,是疯子,还是残废,皆有可能。押解着骆雪菲上车,警笛呜呜长鸣,渐渐驶远。喧嚣过去,别馆中剩下一片狼藉的寂静。而二楼的栏杆处,已经不见了骆玲玉的身影。我转过头,看着身后看不清表情的封寒北,恶劣地问,“抓捕自己的妹妹,感觉如何?你别忘了,还有下一个。”
他沉默着,却又释然了。“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她们犯了罪,做了错事,受罚是应该的,”一抬头,男人的眼中笃定,深情和冰冷不停交织,“但是陈荼,我只想拜托一件事……留她们两人一命。”
我看着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声尖叫。是柳姨的声音,她慌张地大喊着。“救命——救命!有人落水了!”
“是太太,太太被人从二楼推进泳池里了!”
我心里陡然一惊——骆玲玉,她怎么会……封寒北比我反应的更快,推着我匆匆赶到了门外。而在我眼前发生的一幕,几乎瞬间穿透了我的心脏,令我瞬间窒息。幽蓝的泳池里,纠缠着两道人影。一个是从二楼上笔直坠下、满脸鲜血的骆玲玉;而另一个……竟然是江野!他嘴角同样溢出鲜血,双手却紧紧掐着骆玲玉的脖子,无论对方怎么挣扎厮打,他的两只手臂就和机器钳一样,咬定了就不会放松!一下子从轮椅上站起来,我脑子里嗡嗡响成一片,不顾腿软无力,踉跄着跑了过去。“江野……你出来,别做傻事!”
他不能有事,他要好好活着……这一刻的我几乎魔障了,满脑子只剩下这最后一个念头。听到了我的声音,江野猛地一扭头,直直撞上了我的视线。可是第一句话,却是一声暴呵,钉子般将我钉在了原地。“别过来!——咳咳,你,走开,别靠近我!”
他穿着一身黑衣,袖子上还缠着戴孝的黑纱……他是为了报仇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