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被人扫地出门,而且身无长物,浑身的钱连付回家的计程车费都不够。这副狼狈模样也不想被家里人看见,我想来想去,还不如找个熟人家里凑合一宿。走到了一楼的大门处,我按了几下开门键,竟然半天都按不开。超过三次之后,开门键自动失效,毫无反应了。无力地蹲在推拉门的角落里,我慢慢滑坐到地上,只能守株待兔地等待别人来开门,好让我一起出去。凌晨的来往人群少得可怜,我甚至连手机都没有带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头顶的物业电话发呆。走廊的灯偏偏还是感应灯,隔一分钟熄灭一次,我不能困,机械地隔一会儿跺一次脚,人工点灯。我不由得在心底思忖——要是这时候有人来开门,我就是喊他亲爹我都愿意啊。很可惜,我等到双眼发直,也没有一位爹来拯救我。折腾了一天的身体越来越软,手臂慢慢将自己圈紧,我已经打算好在这里凑合一夜了……朦朦胧胧间,安全通道里的几层感应灯全部亮了。一阵急促的奔跑声越来越近,有人在我眼前一阵风般略过,却在拉门的时候停住了动作。眯着眼睛,灯光刺激着我酸涩的眼皮。在一阵白光之中,封寒北的脸庞慢慢清晰,一点点驱散了我的困意。他鲜少穿得这么随性,居家服棉拖鞋,手里握着两个手机,一个他的,一个我的,脸上焦急的神色还没有褪去。我们沉默地对视了一眼,他不吭声,眼神复杂。我无所谓地将头趴在膝盖上,举手晃了晃,“hi,这么晚还出门啊。”
手指捏着手机,越来越紧,男人的指节逐渐从玉白变成青白,昭示着此时的忍耐快要到极限。他的视线直直地望着我手上的伤口,我被他看的有点不舒服,随即捏紧了手掌,阻断了他的视线。骤然松开手掌上的力气,封寒北仿佛认输了,声音哑得和磨砂纸似的粗糙,“回家。”
我没动。转身走了几步,他发现我没有跟上,“你还要和我摆架子?”
“不是,”我老老实实地回答,“腿麻。”
其实是脚心疼,尤其是脚上的创口,经过一晚之后又麻又痛,动一下就和要裂开一样。他朝我走过来,明显是咬紧了后槽牙的,下巴绷成了硬朗的线条,显示着男人忍耐得多么不容易。一把将我抱进怀里,他脚步又稳又快,抬起头向着家的方向而回去。一路上我们都没有交流,哪怕是回到家里,将我放到沙发上,封寒北仍旧是一声不吭地走进了房间里。再出来的时候,他手里提着一个医药箱。摊开我受伤的手掌,他用棉签沾上双氧水,往伤口上按压着消毒。“嘶……”我痛得想躲,被封寒北紧紧抓住,继续毫不留情地执行后面的步骤。估计是他心里的恼恨还在,借此来公报私仇的。包裹好一只手,他正准备给另一只手缠纱布的时候,动作却停住了。见他视线落在我的掌心,轻轻用棉签碰了碰其中的一道纹路,它比起其他的掌纹,颜色要深一点,体积也更大,但是不仔细看,并不能发现。“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想说。可是封寒北的脑袋里就不存在识趣这两个字,他想知道,那就一定要知道。“晚上遇到了抢劫的,擦伤了一点。”
我故意谈及他物,避而不谈。大掌彻底包拢了我的掌心,手掌的主人强制地扣住我的手指,态度一样强硬,“这不是擦伤,是割伤。不是今天,而是旧伤。”
我当然知道是割伤。有一年过年,我和江野去江滩上卖烟花,吸了半个月的硫磺和烟灰,终于赚了三千块钱。结果元宵节那天收摊,被人堵在桥洞里,持刀抢走了装钱的腰包。当时腰包在我手里,我就是不肯放手,一个劲儿地尖叫,让周围的路人帮帮我。只要坚持住,有人来救我,这钱就能保得住了。可惜,最后我还是松了手,手筋差点被割断,也没有一个人来救我。这么多年过去,伤口已经愈合,融在掌纹中,除了摸上去的凹凸不平之外,再没有任何的特别。连我自己都已经很少再去想起它,却没有想到,这位素来看我如看仇敌的封先生,还会心如毫发地发现,并且要问个究竟。再想起这些往事,我心情已经非常平静,随口说了句,“不小心割的,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他再也不问了,包好了双手,男人站起身,突然将我的双手举过头顶,同时吻住了我的嘴唇。撕咬,占有,侵略,停留。我无法挣脱,望着身上的人深深地看着我,一双眼睛几乎要造出黑洞,将我吸进去。火辣辣的唇瓣残留着濡湿的感觉,我却连舔一舔的力气都没有。我瞪着他,“你到底在闹什么?”
说净身出户就净身出户,说回来又回来,如今再摆出一副要强上的架子,我实在是摸不透他了。“你骗我去荣福居。”
封寒北一字一句地说着,语气间全是不满和怨怼。“你说你会去,结果不光放了我鸽子,还夜不归宿。”
每每这种时候,封寒北的眸色就会变得非常深,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偏执,一个温漠俊逸的男人,摇身一变,充满了危险和崩坏。“最不该的是,你还带来一身伤……而你从来也不会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