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椅子里,我看着手机里自己的倒影,隔几秒打开,再关闭,忽明忽暗的光线在我脸上交错不息。打,还是不打?按道理说,上次广告投放的合同都签好了,我理不理马主任也无所谓。只是姓马的心眼比针眼儿还小,万一后面给穿小鞋,指不定要折腾成什么样……手机一合上,我脚下一用力,滑着椅子靠近了林曼可身边,一把搂住,“小可儿,姐姐拜托你件事情呗。”
她享受着我的讨好,“说来听听。”
“晚上替我吃个饭,好不好?”
反正正主只是封寒北,我这个配菜在不在也没什么关系。电话我通知了,剩下的就全看马主任的造化吧。……下班的号令响起,我拎着包站起身,朝林曼可眨了眨眼,会心一笑,“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走一步啦。”
吸取昨天被挤成肉饼的教训,我今天没有一下班就去赶地铁,就近找了家商场吹了吹免费冷气,顺带逛一逛食品区。封寒北的房子里连碗筷都没有,他是日日海鲜大餐,我还得照顾好自己的肚子才行。零零散散地买了一顿东西,付账的时候,我正打算抽信用卡出来,却发现包里多了一张白色的卡片。什么情况,昨天明明还没有的。收银员再次催促,“客人,一共一百六十八。”
哦了一声,我顿了顿,将自己的卡抽了出去,“刷这个吧。”
两手大包小包地提着,随着顾客人潮出了电梯口,我还没有来得及吸口新鲜空气,背后就被人猛地撞开。刚刚结完账,我的背包就放在塑料袋的上层,没来得及背上。谁料此时,背后一个黑影冲出来,抢过我手里的袋子就跑,大力的惯性带的我踉跄往前几步,脑袋控制不住往地上撞。在脑袋磕地板之前,我本能地伸出双手,放在身前缓冲了一下,这也导致撞地的姿势特别难看,四仰八叉不说,一只鞋子都甩了出去。周围的群众顿时哗啦啦涌过来,有个大妈力气出奇的大,一把手就给我提了起来,中气十足地说,“幺妹儿,摔得咋样?”
“没事儿,”我也火上来了,脚上踹了仅剩的一只鞋,光着脚就冲着那抢劫的追过去,只留给大家一道余声,“阿姨,东西看着!”
幸好现在是人流高峰期,那个小偷明显跑也跑不快,他回头看我竟然追了上来,而且追的速度还不慢,顿时急了,握住我的钱包就一个劲儿地跑。我真是连吃奶的劲儿都挤出来了,疯了一样地跑,嘴里还在大喊,“抓住他!这狗|日的偷了我的活命钱!”
也不知道我哪里来的肺活量,一边跑一边骂,一边骂还一边叫唤,可惜还是越来越慢,眼看着他冲过了绿灯最后几秒,顺利地跑到了马路嘴边。瞪着眼睛,我看着信号灯瞬间跳成红色,一股子火风从嘴巴一路烧到丹田里,费劲得喘气儿,脸都变成了酱红色。那小偷朝我比了一个很脏的侮辱性手势,非常嚣张地晃了晃抢来的背包。他的同伙停了一辆桑塔纳在路边,明显是要接应他跑路。眼睁睁看着他坐进了车里,没等我懊恼追悔,一辆大红色的敞篷跑车冲了出来,一边冲一边骂,“哪个扒手,看老子飞起一脚!”
咚的一下,红色小跑猛地撞上了桑塔纳的后座,死死地堵在了去路。两辆车同时撞熄火,跑车车内报警器的声音叫得那叫一个震天响。下一秒,见义勇为的司机从驾驶室里走了出来。人是个小年轻,穿着身到处开口的皮衣,金链子大盘表,一头奶奶灰的短发,另有一副巨大的蛤蟆镜架在脸上,却挡不住嚣张得意的笑容,“还敢跑,再跑一个我看看!”
这是……一个多么极其反转的神展开。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当口,我最先清醒过来,噔噔噔就冲了过去。一把扯开凹凸变形的车门,我往里一看,那小偷捂着头,明显是受了点伤,他同伙更惨,被安全气囊卡在车座里面,腹背受敌。小偷望着天降救星,本来眼里一亮,结果看到是我,顿时有点慌了,“你干嘛……你不要过来啊……”“啊!”
杀猪一样的叫声响起,我手里抓着背包,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砸去。我这个包是个A货,仿的四四方方信封包,棱角分明,更别说上面还镶嵌着明晃晃的铆钉,砸下去绝对一处一个窟窿。头顶上的攻击如同暴雨般落下,小偷被打得没有还手的机会,鬼哭狼嚎,“要死人了,快把这个女疯子拉走!”
“现在骂我是疯子了?你一个死娘炮,他|妈骗我结婚的时候咋不说!”
我这个人没有别的长处,一张二皮脸,红口白牙地就敢开演,“你在外面嫖男的就算了,还跟着那个奸夫来抢房产证,你说,你还有没有良心!”
哐哐哐,越说越来气,我非常投入地往他背上死砸了几下,那叫一个义愤填膺!周围的围观群众顿时燃了,说这还了得,骗婚还出轨,可不能放过他!那小偷肉体和心灵都受了重创,整个人都疯了,只知道大吼,“你个臭表子,你少胡说!”
装作摸了一把泪,我借机喘了口气,继续说,“今天丢人就丢人,我也不在乎了。我在外面辛辛苦苦赚钱,家里女儿还在医院等看病,他就敢带着野男人回家过夜,逼我离婚,你说我该不该打他!”
那小偷气得颤颤巍巍,爬起来就想打我,直接被旁边的大哥一脚踹回地上,“妈了个巴子,我最看不起你这种货色!报警报警,快给他抓回去!”
“我已经拍照了,待会儿直接微博人肉他,告他骗婚罪!”
这时候,警察出现的总是非常迅速,不一会儿功夫,奄奄一息的小偷和同伙就已经被抓了起来。周围的群众一人一口唾沫,一副奸夫淫夫的眼神,差点把两人逼得内心崩溃。临了临了,那小偷还抓住警察,就和见到亲哥一样热泪盈眶,“哥,我真就是个偷儿,我真不是她老公啊!”
热闹轰然散开,我立马收拾好表情,哪里还有刚刚的哭天抢地。低头检查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包的链子断成了两半,看得我顿时脸色比锅底还黑。高仿货这么难买,早知道就多揍他几下解气了!再一看,十指的指缝间都淌着血。摔到时候一撑地,两只手掌上全都擦掉了一层皮,赤着的脚下也踩出了几个血脚印,现在肾上腺素褪去,才感到火辣辣的痛感来。“可以啊姐,演技不错啊!”
这时候,旁边全程围观的奶奶灰开口了,吹了一口口哨,“这一招围魏救赵可真漂亮。”
看看这位,再看看他身边报销的车头,我顿时有点歉意,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兄弟,今天真是谢谢你帮忙了,不然那俩扒手早跑了。你叫什么,我给您留个电话,到时候补偿您。”
大兄弟推了推墨镜,靠在车门上装酷,“你就喊我秋名山车神吧。”
半天没等我回应,奶奶灰一低头,却见我狐疑地打量他,“我见过你吧,声音和身材这么眼熟……”“没有,怎么可能——”没等他说完,我已经直接动手摘掉了这位车神的墨镜。他滴溜溜地转着眼睛,看天看地,就是不肯看我,脸上大写的心虚。“我肯定见过你……”打量了好几眼,我追着他的脸左看右看,终于恍然大悟,“是你啊……公园那个窜天猴!”
没错了,除了当时是一头红色头发之外,压根一点儿也没变啊。见我认出来,窜天猴也不好意思再装了,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什么,我本来是想英勇地出现、做个好事不留名的,没想到还是被你认出来。”
又无语又好笑,我问他,“那也不用撞这么狠啊。这车|撞成这样,维修费肯定少不了……”其实我心里想的是,这别是哪个富姐儿的爱车吧,要是被发现了,准得把你的皮都扒下来一层。“你这说的哪儿话,不是糟践人好心吗!”
说了一句等着,窜天猴伸手在驾驶室里翻找了两下,拿出驾驶证,往我面前一开,“瞧见没,明媒正娶的老婆,我的车!”
驾驶证上还真是他的一寸照,对着姓名栏,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出来,“瞿嘉宝……”这位答应的脆生生,“欸!你叫我大宝就成!”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笑了,“陈荼,耳东陈,茶字盖头的那个荼。正好比你大几岁,喊一声姐不亏。”
瞿嘉宝笑眯眯地凑到我身边,估计是个条又高又长,他站在别人身边,总是习惯性地弓着点背,倒不猥琐,反而有点讨巧的意思。“姐,车就搁这儿,待会儿有保险公司来拖。你这样也不方便,我先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我摆摆手,将断了链子的包夹在腋下,指了个反方向,“不是那边,是这边——派出所还等过去问话呢。”
瞿嘉宝怪叫一声,“哈?我不去行不行?我案底可太多了!”
“还想跑?走吧,秋名山车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