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纤凝瞪着谢长清,眼中泪珠簌簌下落。按照当初花朝宴她和莎兰的口头协议,莎兰离开谢长清身边,就算完成了她自己的协议内容,剩下的便要云纤凝自己去做。按照计划,云纤凝应该直接求圣旨赐婚她和谢长清。在这之前她要先出面去挽留谢长清,把他留在京城,甚至于云纤凝自己都想好了,莎兰一出事,她便找个契机伸出援手,帮谢长清寻人。然后一点一点走到谢长清身边去。可当莎兰真的不见了,谢长清不眠不休找人的时候,云纤凝却却步了。她曾坐着朴素的马车去过城门前。她亲眼看过谢长清一言不发地查看每一个出城的百姓,以及策马奔驰在官道之上漫无目的搜寻。谢长清那阴沉着一张脸的样子,看似只是比寻常面无表情多了几分深沉和烦躁,但云纤凝却从他眼睛里面看出来难舍和愤怒。他舍不得那个异族女人。甚至还想让定西王殿下封锁城门只为寻找那个异族女人。云祁固然没有封锁城门。但画影图形在各个城门严加查问,明处的谢家府兵,暗处的京畿戍卫营,以及谢昭昭手上的武婢,云祁停在城外的玄甲军都在帮忙找人。这和封锁城门调动朝廷兵力搜寻有何区别。那个异族公主已经在谢长清心中占据了十分重要的地位,是旁人赶不走,抢不来的地位。云纤凝无法自欺欺人。她就算是借着父皇对她当初的歉疚,真的拿到赐婚的圣旨,一切也回不到从前了。她能留得住这个男人,留不住这个男人的心……或者她其实连谢长清的人都留不住呢。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云纤凝的面前,她和谢长清是真的回不到过去了。所以她在公主府寸步不出待了三日,贤妃派人来问叫她进宫说话,她也拒绝了。去能说什么?无非是说后续之事。可这样大张旗鼓的全城搜寻,已将云纤凝那微弱的一点点信心,打的七零八碎。她的自尊不允许她毫无底线的死缠烂打。若非今夜谢长清前来试探莎兰下落,她本不愿再见谢长清一面。而这一番试探,也将她本就七零八碎的心彻底的踩碎,捻成了粉末。云纤凝泪流满面。她明知道自己不该在谢长清面前如此哭泣,如此脆弱,因为这个男人的心现在已经不会为她而动,可心中的不甘和酸苦却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熠儿来了。”
谢长清忽然出声,“他是你的儿子,我看得出来你很疼爱他,你也不想自己的孩子看到这样不好的场景?你告诉我她的下落吧。”
“只要你告诉我,我立即离开。”
“他日你若有任何事情都可以传信给我,只要我能办得到的,我绝无二话。”
云纤凝抹着眼泪幽幽轻笑起来:“告诉你也无妨,那个女人死了,这辈子你都没机会找到她了。”
谢长清脸色一沉。此时屋外那错落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谢长清看着崩溃而狼狈的云纤凝,闭了闭眼睛,下一瞬转身隐入阴暗之中。“啪嗒”一下,暗处响起窗棱拍打之声。云纤凝怔愣片刻,脚步踉跄地扑过去,却只看到窗扇晃悠,谢长清已经不见人影。空荡荡的屋子,只有满地的碎片提醒着她,刚才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幻觉。云纤凝怔怔地站在窗口,看着外面漆黑暗沉的夜,眼泪再次无声流出来。屋外响起肖熠呼唤“母亲”的声音。云纤凝一直没有应。肖熠的呼唤越来越急,后面更有撞门声响起。云纤凝慢慢抹去泪水,在那门板要被外面的人撞开之际,缓缓上前将门打开,轻柔唤:“熠儿。”
“娘!”
肖熠一下子冲进来扑在云纤凝怀中,打着哭腔说:“您怎么不开门,娘你吓死我了,这屋子……这是怎么了?”
“没事……娘做噩梦了,心情不好打翻了东西。”
云纤凝抚着儿子的小脑袋,眼中泪花闪烁。肖熠心疼不已,连忙踮着脚尖去给母亲擦拭眼泪。却不想那些眼泪越擦越多,泛滥成灾。云纤凝哽咽地抱住孩子,失控地大哭起来。她煎熬十年,前尘如烟似梦。如今烟散梦碎。……今夜注定难眠。定西王府之中,谢昭昭和云祁都没有休息。这夫妻俩本来就操心许多事情,尤其是云祁,这一两年来接手朝政事务,每日忙碌不断。如今又为莎兰走失之事用心。现在人找不到,夫妻俩也惦记挂心,实在睡不着,便坐在书案前,瞧着地图分析莎兰可能离去的方向。不过再如何分析,现在半点线索都没有却也是事实。谢昭昭叹了口气把笔挂回了笔架上去,“先前二哥总说兰姑娘是懂些邪术的,我也老觉得二哥玩笑开的有点大,还很是嗤之以鼻,如今这人忽然就不见……”她从自己那院子离开,出府、出京这一路上绝不可能一个人都遇不到。凉国公府巡逻的府兵却说都不曾看到过莎兰,但角门守卫却有些昏昏沉沉,一问三不知……谢长清说过,当初莎兰离开尧城,追上他那一队人的时候,就消失的诡异。这世上难道当真有那种神行千里不被人发觉的邪术?谢昭昭蹙眉喃喃:“真是离奇。”
云祁的神色却还算如常:“儋州和尧城外海那么异族极多,有些异族的确身负奇诡的手段,这位茉兰公主有些异术也属正常。”
“不过我倒希望她真的是有些异术,这样起码她人是安全的。”
谢昭昭一顿,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这两日除去在外寻找,在府上查找线索之外,谢昭昭也让人时刻注意安阳公主府和宫中情况。云纤凝接连三日闭门不出,可她在出事之前却是派过公主府护卫出京办事的。到现在那一队护卫都没回来。谢昭昭怀疑这队护卫就是冲着莎兰,于是让红袖去追查了。但时间太紧凑,到现在红袖还没回来。希望她回来时可以带一点消息,哪怕是一点线索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