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先生根本没法儿安睡。
本来结婚就是大事了，临睡前还玩了这么刺激的一把，搁谁谁能睡得着呢？
赵清琬往被窝里一躺，宛如爽过的渣男，困意上来，就差打个小呼噜了。
对展少帅方才的表现，她是很满意的：初哥嘛，都是很快的。
虽然她一直很放得开，仿佛是个老司机，但她其实是个新手，车技很不娴熟的。
然而有根本没有摸过车的展少帅衬着，并不显得她生疏。赵清琬虽然不是事事都要争个赢的性子，但能赢更开心。
展少帅刚刚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懵着脸躺了一会儿，脑中空白地推了推赵清琬：“展太太，你怎么——”
你怎会做这个？
赵清琬闭着眼睛，懒懒地道：“二哥带回来的书里边，有一本人体解剖详解。”
事实上，她从后世来，详尽写实的解剖图，人体骨架应有尽有。她也很清楚，人的身体上哪个部位最脆弱。
展少帅听了，简直哭笑不得，飞快起身，又去浴室冲了一下，回到床上，把人往怀里一捞，也睡去了。
赵公馆中，沈时玉房里的灯亮了半夜。
她的病情仍在恶化，胃痛让她难以入眠。赵清琬新婚，她知道展少帅的为人，绝不会乱来，但她仍是忍不住担心，女儿换了地方，有没有择床，下人有没有给她下马威，展少帅是不是体贴。
佟秀凝叫人在沈时玉房里放了一张窄榻，夜里就歇在窄榻上，好照应沈时玉。
沈时玉嫌麻烦，叫她撤了窄榻，就睡在脚头。
佟秀凝自然不肯答应。她歇在这房中，就是为了夜间给沈时玉倒个热水，温个药什么的，睡在脚头，她一动，被窝不就凉了吗？
这些事下人也能做好。正心院伺候的都是赵公馆的老人，受了沈时玉极大的恩惠，要靠着赵公馆养老的，伺候沈时玉一向尽心。
二十年了，沈时玉将赵公馆的内宅交给佟秀凝打理，一来是因着她确实有能力，办事让人放心。二来也是因着沈时玉一时疏忽，害她被赵存续欺辱，留她在赵公馆，让她有个安身立命之处，也不必荒废青春才华。
佟秀凝明着是二姨太，实则是赵公馆的内管家。她与沈时玉，既有主从之义，又有姐妹之情。
沈时玉在外身居高位，工作让她有成就感，在内有一双儿女，母慈子孝，兄友妹恭，让她欣慰。她这一生，不必有相知相爱的男人，也了无遗憾。却多少有些怜惜佟秀凝，若不是赵存续毁她清白，让她对男人失望，以她的才情，做个正头娘子，日子也能过的舒舒服服。
所以，沈时玉明知病床之前最是磨人，佟秀凝更有个出息的儿子，正是享福的时候，哪里肯叫她亲力亲为？
佟秀凝心里也是不好受。年前沈时玉精神尚可，这几日已经是肉眼可见地憔悴了。
赵清琬出嫁，她这做姨娘的，都有些不舍得，更不必说沈时玉这个亲娘了。再说，沈时玉瞧着是过一日便少一日了，赵清玦也不是过河拆桥的人，可没了沈时玉，这赵公馆她住着，总觉着哪里不对劲。
沈时玉见佟秀凝坚持，也就随她了。些许小事，她一向是很迁就佟秀凝的。
这漫漫长夜，身体难受，心里也不痛快，有姐妹在身旁，聊聊过去，说些开心的往事，时间也就不知不觉过了。
到后半夜才渐渐没了音儿。
一早，没病没痛的佟秀凝仍是早起了，轻手轻脚的没有惊动沈时玉。
出了门，就见赵清玦在正心院外头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头上有些细碎的小水珠。
“大少爷！”佟秀凝吃了一惊，心疼地道，“快去擦擦头发，仔细染了风寒。”
小年轻真是不知轻重，不知道爱惜自己！沈时玉已经病了，赵公馆上上下下可都指着大少爷呢。
赵清玦微微躬身：“多谢佟姨，母亲劳你费心了。”
佟秀凝摆摆手：“谢什么，都是我该做的。”
赵清玦欠欠身，转身离开了。他的肩背依旧挺直，背影却透着一股子落寞感。
这是佟秀凝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沈时玉病重与赵清琬出嫁对这个一直春风得意的年轻人的影响。
佟秀凝有点儿心酸，找到自从医院开始筹备就忙得团团转的亲儿子，叫他抽个空陪陪赵清玦。
赵清珩很忙，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个小时。但听了佟秀凝的话，又想到最近家里发生的事，还是一口应了。
这些年，沈时玉在他身上也很舍得花钱，他长这么大，从没短过银钱。赵清玦打小就是天才，对他虽不如对赵清琬那般上心，但对他的帮助也不少。赵清琬也是，他留洋的时候，陪着他娘，也算是替他尽孝了。
因为沈时玉够强，因为赵清玦够聪明，因为赵清琬够善解人意，所以他被需要的时候并不多。如今，总算轮到他表现了！
为了保护客栈那几位贵客，赵清玦亲自盯了半夜，到四更天再次换班时，他才回来。
沈时玉下午回来，脸色就不大好，赵清玦有点儿担心。但他是成年儿子，纵然是侍奉母亲，也还是要挑时间的。他才在正心院外头站了一会儿，佟秀凝就出来了。
至于他的背影落寞，任谁一天一夜没睡，瞧着都有点儿不精神的。
赵清珩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补身汤过来时，赵清玦刚洗漱完毕准备歇一会儿——今天医院动工，展大帅要亲自去祭土地的。
赵清珩一脸关切：“哥，趁热喝吧。”
赵清玦一边觉得这弟弟怕是脑子进了水，一边又觉得这弟弟一向耿直，根本不会讨好人，如今倒学会关心他了，也算是进步，这面子不能不给，接过碗，吹凉了，捏着鼻子一饮而尽：“我睡一会儿。”
赵清珩看着他眼下些微的青黑，温和地道：“嗯，哥你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
赵清玦这等人精，听到这句，哪里不知道自己被同情了呢？他是觉得好笑，他需要同情？
不过，知道关心他的弟弟总比只会趁病要命的弟弟要强，赵清玦笑道：“不用担心我，你去忙吧。”
赵清珩细细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确实有些疲惫，但情绪并不低落，与平日无异，便点头应道：“若有事，哥只管开口，弟虽不才，亦会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