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姒这一场当众求指婚的戏码最后究竟是如何落幕的,李婉不得而知。因为当李姒说完那一句话时,阮氏的脸色就彻底沉了下来,而李瑁虽然依旧笑呵呵的,笑意也始终未能达到眼底。唯有李姒还不依不饶着,最后李瑁只能早早就带着她离了席,留下阮贵妃承受着宫妃们意义不明的目光。没过多久,宫妃们就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陆续退场了,李婉自然也随着诸人一起离开。“长公主。”
李婉正要上轿,却听到有人在身后唤自己,回头一看,竟是美人赵氏。自从多年前利用绿荷却反被自己利用之后,赵美人就在后宫中蛰伏了起来,前几年甚至很不受待见,直到最近两三年才重新回到了李瑁的视线,但无论如何也不再是当年和阮氏一起打理宫务的赵氏美人了。“赵美人。”
李婉应了一声。赵氏并没有在意李婉稍稍疏离的态度,依旧带着亲切的笑容走上前,“许久不见长公主,公主一切可好?”
“有劳赵美人记挂,一切都好。”
“听闻长公主在清心殿祈福,又时常为太妃娘娘念经,这些年来妾也潜心研究佛经,若有机会,还望与公主多交流。”
说着,赵美人拉着李婉的手,一副热情的模样。李婉只是应着她的话,随后便感觉有什么东西随着对方的手转交到了自己的手心,她意有所指地看了赵美人一眼,然后将那小物件捏在了手中,又偷偷塞进了衣袖。“不打扰长公主休息了,妾告退。”
赵美人后退几步,又向李婉行了个礼,目送着李婉上轿离开后才自行回了宫中。直到回了清心殿,李婉才取出赵美人转交给自己的东西——那是一张被折叠成小方块的信纸,展开后是赵氏的亲笔信。她先是透露了阮贵妃已经有了身孕的消息,又说与她同住一个宫殿的曹嫔也有了怀孕的迹象,但是藏得非常好,生怕被阮贵妃所害。接着又希望能借着李婉的关系,与怡心宫的赵太妃重修旧好,以扭转自己在后宫中的境遇。言语之中,似乎觉得曹嫔的孕事是一个意义非常的砝码,又仿佛在断定这事能成为阮贵妃的痛脚。“长公主叫小的来,是为何事?”
李婉刚放下了信,就瞧见孟姑跟着花奴走了进来。“你先看看这封信。”
李婉将信纸递给了孟姑,随后又将李姒在宴席上的所作所为转述了一通,“这两件事,似乎都在我们的意料之外。”
她说。孟姑看完了信,又静静听了李婉的转述,思索了一番后点了点头,“虽然都在意料之外,但是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在公主心中想要怎么处理?”
“李姒的事情,多半父亲是会点头的。但是阮氏肯定对她的行为看不下去,若是母女间出现隔阂,倒也是意外收获。所以李姒那一头我们并不需要太过担心。但是赵氏……贸贸然让赵氏与赵太妃合作起来,我们很可能被踢出局外,并不是什么聪明的选择,不如静观其变,看曹嫔和阮氏会如何作妖。”
李婉如此逐一分析道,孟姑边听边点头,“公主所言恰是小的所想。”
“那便如此吧。”
李婉说完,将赵氏的信放到了蜡烛上尽数烧了。“明日我要去博文馆见见先生。”
“小的明白。”
孟姑应了一声,不再等李婉说什么,行了个礼之后就离开了。翌日,李婉刚到博文馆前下了软轿,就看到钟实抱着一摞书往屋子里走。“先生!”
李婉叫住了他。“长公主。”
钟实转过身,见到了来人忙行了个礼。“前几日来都未曾见到先生,今日可算逮着了。”
李婉随钟实一道进了屋内,这才笑着说道。“近日政务繁忙,着实走不开。”
钟实将书放在了桌案上,“公主来可是要臣解惑?”
“不,”李婉摇了摇头,“我想与先生说,先生让我找的人我已经找到了。”
钟实听了,竟露出了恍惚的神色,随后又宽慰地笑了,“看来公主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如此甚好。”
“但是还是需要先生的帮忙。”
李婉说道,“我身在宫中,接触不到外头的人与事,有些话恐怕要麻烦先生传达了。”
钟实闻言,不由严肃了神情,“公主请说。”
“世家士族子弟中不少人靠着祖荫庇护、耽于享乐,如此再有才华也不过尔尔,烦请钟先生传信温氏,说如今朝上有不少实缺需要人顶上,这是士族子弟们在朝堂上谋取一席之地的好机会。这些实缺虽然小,但也不容小觑。”
李婉说完,将一封未封口的书信交给了钟实。后者伸手接过,妥善收了起来。“臣明白。”
“另有一事,婉儿想请先生帮忙。”
虽然孟姑在宫中有足够的眼线,但是她只能打探到前朝部分的事情,更详细的前因后果并无力涉及。尤其是在李婉看来意义非常的漠北国的情况,人人皆知这已经成了李瑁的心病,却无人知晓“病”究竟有多深。“请先生多留意漠北国的动向,若有进一步的发展,无论是正面对战,还是选择和谈,我都想知道。”
“公主缘何对漠北国如此关注?”
钟实在几年前就发现,李婉对漠北的风土人情和国力兵力都格外在意,只要说起漠北国,她总能提许许多多的问题。李婉闻言,沉吟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曾经先生就与我说过,漠北国地域特殊,有财富、有勇士、有野心,却遭受着最坏的环境对待。一旦人觉得自己应该获得更好的,自然会想要抗争。弱者的抗争不过是点点火星,强者的抗争却足以摧枯拉朽……如今这漠北国,恰是后者。”
“这些年来,传闻中漠北国屡屡骚扰边境,百姓不可安心生活,难免怨声载道。无论陛下是主战还是主和,往往需要足够的兵力、粮草和钱财,对官员的要求也更多,说不得就是我们的机会。”
“公主能作这般设想虽然是好,但却未免想得太好了些。”
李婉话音刚落下,就有一把陌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