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竹？”
李婉有些犹豫，可那眉眼确实与秀竹如出一辙，容不得她怀疑。七年的时间里，虽然每逢温琰的忌日她都会来凤华宫拜祭，但是每每来之前都已经有人将整个宫殿内外都整理得干干净净，也屏退了大部分的宫人，只有寥寥几人等候传唤，据说是不愿意打扰了先皇后的清净，她也未曾见到过如秀竹这样的宫人，入目的大多是一些陌生的新鲜面孔。当初她未曾想过那些服侍过温琰的人都去了何处、是否安好，如今突然造访，却仿佛已经感知到了真相——七年来她所见的凤华宫，兴许都是李瑁或者阮氏给自己布置的一个幻境。“公主，您怎么来凤华宫了？”
秀竹神色间有些不安，她四下看了看，确认没什么不妥之后又继续道，“此处不是公主该来的地方，您还是快些回去吧。”
“近几日来我夜夜不得安眠，时常梦到母亲来看我、与我说话，大抵是母亲想我了、怪我不常来看她。因此今日趁着身体好些了，特意过来转转，好了却母亲的思念之情。”
李婉将自己已经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只见秀竹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些为难的表情。花奴见状上前，就着秀竹的手推开了门，“既然公主已经来了，秀竹姐姐就不要再犹豫了，若是公主在外逗留太久，又病了起来，可是小的们都担待不起的。”
说完，率先挤进了边门，正要去开那扇正门，努力了一会儿后无功而返地折回来——“只能委屈公主走这儿了，那正门的门锁小的着实打不开。”
边说，边将边门开到了最大。花奴无可奈何的语气逗乐了李婉，倒使得原本重逢的沉重心情缓和了不少，提起裙摆由月奴陪同着一道走进了边门，抬眼看到记忆中的凤华宫，心头忍不住一阵感慨万千。“这凤华宫里现在还有谁？”
李婉一边往记忆中温琰的书房走，一边问陪同前往的秀竹。后者沉默了片刻，答，“除了小的之外，还有几个粗使的洒扫宫人。”
“其他人呢？当初母亲身边服侍的如沁、如萱，还有和你一块儿的秀林、秀韵呢？”
李婉对于她的回答有些意外，不由停下了脚步，问道。秀竹低垂着头，嗫喏着不知该如何回答。“秀竹姐姐，这个答案连公主都不能知道吗？”
花奴看着昔日里生机盎然的凤华宫如今入目皆是萧瑟，亦有些感怀，不由得在旁劝道。“公主，”秀竹裙摆一提，朝着李婉跪了下来，“自从温皇后薨，公主搬去了昭华宫，这凤华宫中的人就越来越少了。如沁、如萱被调派去了浣衣局做粗使活计，听说没有半年就累死了，秀林、秀韵与小的虽然未曾被调派，却也不好过，小的们的月俸经年不发不说，该得的物资也常有短缺，秀林本就身体不好，不多时便病重被移出了宫中，而秀韵……为了秀林打抱不平，反而被打了五十大板，回来时也已经撑不住了，没两个月便去了……”秀竹说起往事和故友，泪流满面，伸手狠狠抹了一把脸，继续道，“这七年来，凤华宫里的老人陆陆续续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消失了，只剩下了小的一人苟延残喘，得以再见公主一面。”
“你说的这些……我竟全然不知。”
李婉有些怔忪，喃喃道。秀竹苦笑了一声，“公主的耳目早已被遮住，只能瞧见、听见别人希望您能瞧见、听见的，如何能将真相尽数掌握呢？”
李婉听了，浑身一激灵。她看着萧条杂乱的宫阙，回想着每一年来祭拜时的所见所闻，又想起今天来这凤华宫的原因，只觉满心愧疚——七年的时间，她以为自己在努力地为自己寻找生路，可事实上早就有一只翻云覆雨手将她未来的走向安排妥当。是阮氏，还是李瑁？如今她已经不得而知。勉强打起精神，深吸一口气后亲手扶着秀竹站了起来，“今日我来，是有些事情要问问你——本是想问问如沁和如萱的，但……”“公主想要知道些什么，小的定会知无不言。”
“当年母亲所服药物，都有谁经手？”
秀林皱起了眉头，认真思考了片刻，“一直都是如萱姐盯着，从煎药开始，直到药碗送到先皇后面前，并未假手于人。偶尔……偶尔小的也会帮个忙。”
“那平日里母亲的吃食，又是谁负责？”
李婉追问。“都是小厨房的厨娘负责，并无专人盯着……公主，先皇后的事莫非有什么不妥？”
秀林看着李婉的表情变幻，小声问道。。李婉却并没有回答的意思，一来这件事情太隐蔽，越少的人知道越好；二来，她也不能确定秀林是否可疑，毕竟当初凤华宫的人如今只剩下了她，她就成了过去唯一的发言人。不再提问的李婉继续在这充斥着死气的凤华宫里转了一圈，最后在出门前又叮嘱秀竹照顾好自己，并让花奴留下一些银两后，才上轿离开。看着背后渐行渐远的宫阙，李婉并未觉得自己找到了事情的线索，反而越来越多的谜团漂浮在眼前，扑朔迷离，不知真相在何方。带着沉重又复杂的心情回到了昭华宫，刚一下轿，李婉便瞧见几个陌生的宫人守在了门前。为首的宫人见李婉来了，神情倨傲地行了礼，“长公主，贵妃娘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李婉见状，心知来者不善，故而镇定了精神后点了点头，“待我去换身衣裳，便去见阮贵妃。”
那宫人显然未曾想到李婉会如此回答，着实惊讶了一番，随后无声地退到了一旁。李婉目不斜视地带着月奴与花奴一起回了寝殿，先是喝了盏茶，再不紧不慢地换了身衣裳、收拾了一番后才跟着早已等候在外的宫人去到了阮贵妃的面前。“长公主今日身体好些了？”
阮贵妃瞧见李婉，笑意盈盈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