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老小子! 你竟然也想当内阁首辅! 这是温体仁听到钱谦益那话的第一想法。 如今你钱谦益都是内阁大学士了,还想着多干点,那不是瞄准了内阁首辅和次辅的位置? 次辅如今是孙承宗的,孙承宗坐镇辽东多年,本身就有很大的威望,在旧党里也有不少人支持,加上其一直忠于朝廷,怎么想朱由检都不太可能把这样一个经验丰富的老人给换下去。 而内阁首辅这个位置,经过张好古这么多年的运营,如今的内阁首辅已经彻底摆脱了皇帝私人秘书这一原有性质,现在的内阁首辅更多是挂着皇帝秘书头衔,但实际上却有着宰相实权的位置。 可以说谁坐在这个首辅的位置上,就有着掌控朝堂的可能,哪怕是皇帝都可以顶牛。 钱谦益说不馋这个位置那是假的,那可是内阁首辅,是文臣的巅峰了! 自太祖皇帝废丞相制,成祖立内阁以来,内阁首辅就代表着大明文臣的极限,这个位极人臣的位置,谁不感兴趣? 别说钱谦益感兴趣,他温体仁也感兴趣啊。 但如今温体仁才刚刚借着新君登基的机会被崇祯升到了南京礼部尚书的位置上,想要再进一步到北直隶来担任六部尚书,还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如今北直隶六部尚书,吏部是天官,为六部之首,这是内阁首辅的自留地。 而礼部尚书则是进入内阁的一个跃板,礼部的位置同样重要,一般是内阁大学士兼任,就像是如今张瑞图这种情况。 张瑞图之前可是内阁次辅兼礼部尚书。 至于户部,这是曾经的新党,现在的大同党的自留地,卢象升担任内阁大学生兼户部尚书这么多年了,位置稳得很,毕竟户部一开始可是张好古在主持。 工部同样是在大同党掌控之中,如今能看的也就刑部和兵部,但兵部尚书如今相当于半个空架子,没内阁允许什么事都办不了,更别提兵部的特殊性质,新军压根不理会兵部的调令,没有内阁的属印盖章,皇帝的中旨,兵部的文书都无法调动兵马。 面对这种情况,温体仁说不急那都是假的,他也想早日进入内阁啊,可眼下这种情况他怎么进入内阁? 内阁之中张瑞图和卢象升是坚定的大同党,黄立极和乔允升是好好先生,钱谦益和孙承宗虽然都是旧党,但目前孙承宗更多的是配合张好古,这让钱谦益压根看不到希望。 如果不是这样,钱谦益也不会跑来暗示温体仁,谁不知道如今大同党势大,谁不知道如今大同党才是真正主政大明? 但钱谦益身上的标签已经注定他很难加入大同党,即便加入了也不可能像曾经那些早早入伙的人一样。 所以钱谦益选择绕开大同党,寻求其他人的支持。 温体仁也明白钱谦益的暗示,他同样对如今大同党的强势感觉深深的忧虑。 不提北直隶,就说南直隶吧,江南总督汪文言主政,新军在江南的大将方云出掌握军事,二人一文一武配合,以江南为基地辐射浙江、福建、江西等地,温体仁这个南京的礼部尚书有什么用? 思索着如今的时局,温体仁给钱谦益续上了茶水:“钱阁老,可如今临清那位...” 钱谦益显得胸有成竹,他笑眯眯的说道:“元辅是为大明做出了诸多贡献的,元辅的功绩那可是天下人有目共睹,而且先帝时,不是曾许诺给元辅一个王爵么?”
王爵?! 温体仁眼前一亮,他明白了钱谦益的打算,再看钱谦益这个看上去道貌岸然的谦谦君子,顿时心里升起了警惕:这个看上去是个正人君子的老家伙,心里怎么这么多阴谋诡计?以后可得小心点省的被这老东西给坑了!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温体仁对钱谦益的意见是非常认可的,为今之计,想要把张好古从内阁首辅的位置上搞下去,不花费大代价大利益是不可能的。 而大家都不想花费太多利益去得罪张好古,既然如此,那也就只能让皇帝牺牲一下了,谁让这天下是朱家的天下呢? 我们这些士大夫,正人君子,不也是为了你老朱家的天下吗? 都是为了你老朱家的天下,你这个老朱家的皇帝牺牲牺牲怎么了? “钱阁老,不知您这个想法,有多少人支持啊?”
温体仁试探着问道。 钱谦益伸手比划了一个数字,温体仁点了点头,心里大体有数了:“过几日,老夫过寿,陛下应当会来祝贺。”
钱谦益了然:“温部堂大寿当日,老夫必然亲至。”
数日后,温体仁举行六十大寿,钱谦益这位内阁大学士果然亲至祝贺,不仅钱谦益到来,还有不少温体仁在南京的同僚好友,以及北直隶的诸多旧党官员,东林学子赶来祝贺。 温体仁这次大寿办的很热闹,到场人员极多,甚至有一些大同党的官员因为和温体仁私人关系不差也来祝寿,这让温体仁的大寿更加热闹了。 与众人谈笑风生,每桌都走了一圈后,温体仁不胜酒力去后堂休息,钱谦益也随之离开,对此祝寿的众人没有什么意外,毕竟温体仁平日里的确不怎么能饮酒,而钱谦益身为内阁大学士,又兼着不少担子,如今能赶来祝寿已经很不容易了,祝寿完了自然要离开了。 可钱谦益离开温体仁家后,又绕了一圈从后门到了温体仁家的后院。 “钱阁老,老爷在书房等您呢。”
温体仁的管家连忙前来引路,毕恭毕敬的将钱谦益引到了书房门口。 进了书房,看着那个穿着素面纹龙圆领袍的年轻人,钱谦益当即跪下:“臣,参见陛下!”
朱由检听闻钱谦益要帮助自己除掉张好古这个活曹操后,内心就大为触动,钱谦益不愧是东南东林领袖,果然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正人君子! 而今见到钱谦益这叩拜大礼,朱由检更感觉自己内心那根弦动了,连忙上前扶起钱谦益:“钱阁老,辛苦你了。”
钱谦益眼含热泪:“老臣不辛苦,陛下这段时间倒是委屈了。”
听到终于有人理解自己的委屈,朱由检简直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被温体仁和钱谦益搀扶着坐下,面露哀戚:“朕,说是天子,可又有谁拿朕当一回事呢?”
“在朝堂上,张好古独掌朝政,朕的旨意丝毫无人理会;哪怕是宫里,都有魏忠贤这个阉党在胡作非为。朕堂堂大明的天子,连皇宫都无法掌握,朕又算得了什么皇帝呢?”
“宫里宫外,都是张好古的人,太监侍卫,禁军城防,这些都在张好古的掌握之中。朕只感觉自己就是一只鸟,被困在那个名为皇宫的金丝笼里,想要呼吸都喘不过气来。”
听着朱由检的话,温体仁是老泪纵横:“陛下,陛下您,您受委屈了!”
朱由检叹了口气:“朕哪能说自己委屈呢?先帝将这大明天下交给朕,就算有再多的委屈,朕也要扛下来,不然怎么把那些乱臣贼子给清理干净,怎么把如今乌烟瘴气的大明给拨乱反正啊。”
温体仁当即说道:“陛下,钱阁老已经有了除贼良策!”
朱由检眼前一亮,他之所以乔装跑到温体仁这里来,不就是为了钱谦益的除贼良策吗? “钱阁老可有何教朕?”
朱由检握着钱谦益的手问道。 钱谦益说道:“陛下,预先取之必先予之,如今大同党势大,宫里宫外,朝堂地方,尽是大同党人,陛下若想要掌握局势,就必须要先面对一个人。”
“张好古!”
朱由检咬牙说出了这个名字。 这个大明的首辅,被誉为打造了天启盛世,推动了大明中兴的人,朱由检可没有旁人那么多复杂的感觉,他只有对张好古的仇视! 钱谦益说道:“不错,想要解决大同党,就必先处理张好古!”
“陛下可知,先帝在位时曾试图解决大同党,为此特意将张好古打发出去,并开始清理朝堂?”
朱由检点了点头:“朕有所耳闻。”
钱谦益继续说道:“那陛下可知为何先帝失败了?”
见朱由检摇头,钱谦益说道:“因为先帝觉得把张好古赶走,就可以掌控京师,但张好古的势力太大,哪怕在辽东都能遥控京师走向,先帝冒险除贼却坏在宫内与宫外勾结,最终功亏一篑。”
说是这么说,但真实情况钱谦益还不清楚吗? 那何止是宫内宫外勾结,那是宫内和朝廷都已经抛弃朱由校了,不仅仅是新党抛弃了朱由校,旧党,宫里的太监侍卫,全都抛弃了朱由校,朱由校成了孤家寡人,这才是关键。 但这些事钱谦益压根不想和朱由检说的太清楚,他只想让朱由检支持自己的想法,到时候按照钱谦益的想法,哪怕自己当了内阁首辅,也是要和大同党合作的。 无非是把主导者变成自己而已,至于真的收拾张好古? 开什么玩笑,他钱谦益又没疯,拼着自己全家脑袋不要了才会想着去收拾张好古。 真当张好古是心善之人? 若张好古真念旧情,是个心善的,他能掌控直隶三镇,他能把重兵的朱由校扔在武英殿让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脑中各种想法飞快的转着,钱谦益的嘴里却是条理清晰的很:“陛下,如果想要解决大同党,就必须要解决张好古,而如果要解决张好古,就必须让其离京!”
“臣以为,陛下想要彻底解决大同党和张好古,非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之事,先帝就是太过急躁,才惹得狗急跳墙,最终功亏一篑。”
“陛下若要下定决心,非有着持续数年乃至十数年不断努力之苦工不可。”
朱由检连连点头,显然是无比同意钱谦益的看法:“钱阁老继续。”
钱谦益继续说道:“如今之关键,在于让张好古离京,必须要吸引其注意力,让其和大同党把目光从京师移开。唯有如此,陛下才能一步步掌控京师,而只有掌握了京师,陛下才能逐步掌握地方,掌握朝堂。”
“钱阁老可有何良策?”
朱由检问道,他要是有法子能让张好古离京,不早就做了? 平叛?大明如今国泰民安不提,就算真有叛乱,是什么级别的叛乱能让张好古这个内阁首辅亲至? 真到了内阁首辅都要督战的地步,那大明早就岌岌可危了。 而外敌入侵就更不可靠了,大明周围的敌人都被张好古清理干净了,大明哪还有外患? 见朱由检始终不愿意提到那个话题,钱谦益选择打破朱由检的幻想:“陛下,为今之计,只有封王!”
“不可!”
朱由检脸色一变果断拒绝,大明天下,岂能有异姓王? 卧榻之侧决不允许他人酣睡! 朱由检看向钱谦益和温体仁,而钱谦益和温体仁也看向朱由检,三人对视良久,朱由检才无奈的问道:“只有这个办法了吗?”
“陛下,除了封王,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张好古离开京师呢?”
钱谦益反问道。 朱由检哑然了,如今,似乎也只剩下给张好古封王了,可他不甘心啊,他怎么甘心给张好古封王啊! 温体仁则是劝道:“陛下,让张好古封王,是最好的办法。”
“把他封的远远地,让其远离直隶,不在大明腹地,省的威胁大明安全。如此一来,被封在偏远地方的张好古在想要影响京师,就困难多了。”
“而且偏远之地,不便于发展,张好古若想发展必须调人过去,等他把大同党的人抽调出去,陛下不就可以把清正忠直之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了吗?”
“如此一来,张好古在京师直隶的力量不断削弱,而陛下的力量不断增长,此消彼长之下,陛下就可掌握京师了。”
朱由检心动了,如今不把张好古封在内地,把他封在外面,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可封在哪呢? 交祉? 漠南? 南洋? 还是东瀛? 思来想去,这几个地方都不合适,朱由检感觉自己提出这几个地方,张好古估计要先对自己下手了。 “朕记得,张好古受先帝册封,为辽国公。”
朱由检缓缓说道。 钱谦益和温体仁互视一眼,明白了朱由检的意思,把张好古封在关外,让其当辽王。 “辽是个不错的称呼。”
“辽王,元辅还是当得起的。”
钱谦益和温体仁你一言我一语,朱由检也是深感满意,辽王在大明可不是什么吉利的,毕竟辽王一系可是被朝廷废除过的,到了万历年更是彻底断了。 把张好古封为辽王也是讨一个好兆头,寓意日后朝廷也可以随时废了他。 达成一致后,钱谦益和温体仁立刻就去准备了,他们还要发动人手,不断造势,这个是个复杂的活。 于是在随后的几日内,京师之中逐渐有流言出现,说什么先帝曾经允诺要给张相爷封王,张相爷都灭了满清了,给大明立下了这么多功勋,劳苦功高,朝廷怎么能忘了曾经的许诺呢? 必须要给张相爷封王啊! 这个言论出现后,立刻在京师和直隶地区有了很大的市场,老百姓不知道其中道道,还以为真有人为张好古抱不平呢。 想想也是,张相爷给老朱家干了多少事? 一直以来担任着内阁首辅总理朝政,办新军,设新法,推新政,南征北战,治理的大明山河国泰民安,后面还亲赴险境去平辽东军镇,灭满清皇太极,先帝都许诺要封王了,怎么能不封呢?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 于是百姓们也认为朝廷该给张相爷封王,而且还不能封的太差了,不然不足以体现朝廷的重视。 在这样的一片流言蜚语之下,朱由检上朝了。 “近来这些时日,朕在宫里听到了不少传闻,说朝廷亏欠了张首辅。朕思来想去,发现却是如此,这些年来首辅鞠躬尽瘁,为大明劳心劳力,可谓劳苦功高,又有先帝遗命。朕以为,应当是要封王的。”
朱由检一上来就抛出了所有人都关心的话题。 很快就有大同党官员站出来,但其不是附和,而阻止。 然后旧党官员也站出来,支持给张好古封王。 这大同党和旧党针锋相对倒是正常,可大同党反对给张好古封王,旧党支持给张好古封王,看起来像是大同党和张好古闹掰了一样,这就显得有些魔幻了。 毕竟在朱由检刚登基那会儿,可是大同党支持给张好古封王,而旧党坚决反对的。 这才多少时日啊,就变成旧党支持,大同党反对了。 但这一切说起来也不是魔幻,说到底还是涉及各方利益罢了,之前大同党支持给张好古封王是为了给张好古造势,也是为了确立朝堂主次。 可如今张好古已经稳坐朝堂,大同党正在蓬勃发展,这个时候要给张好古封王,把大同党的社长给踢出直隶,这不明摆着要搞事情吗? 所以大同党人才会坚决反对,不想让张好古在这个关键时刻被赶出京师,影响大同党的良好局势。 而旧党早就受够了被大同党一直压制的局面,拼了命的支持想让张好古赶紧封王然后离开京师。 双方僵持不下时,朱由检最后强行拍板,决定尊先帝遗嘱给张好古封王,而且是要封一字的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