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丽英像没听到丁婆婆的话,依然把粥端到她床前,“丁婆婆,粥不烫了的,你吃完放在这里,我等会儿再来收拾。”
丁婆婆愣住,一时间分不清梁丽英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在装傻。难道是故意献殷勤,然后让她放轻戒心,再来霸占她的家?丁婆婆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大。要知道梁丽英那两母女住的老屋,墙边崩了一小半的,屋顶又是漏雨的,肯定是眼红她一个老婆子住的青砖屋,假装好人呢!“我不吃,拿着你的东西走!”
“丁婆婆,你不吃点东西不行啊,医生说了你要在床上休养好几天的。”
梁丽英一边说一边麻利地开始收拾屋子,“我知道你不喜欢家里有外人,我把这些东西整理好立即离开。”
丁婆婆皱紧眉头:这人该不会脑子有毛病的吧?赶她还要帮忙收拾?--这几天,叶春妮忙得团团转,恨不得有个分身。她每天都要去竹林挖春笋,然后匆匆扒一碗饭,等到晚上再去田野里抓蚯蚓,回来把蚯蚓清洗干净、烘干。等到第二天早上天刚亮,就要进城送笋、送地龙干。每天一轮的功夫下来,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而梁丽英比她更忙,不但家里的活要干,还包揽了照顾丁婆婆的任务。幸好家里还有竹林帮忙,要不单凭她自己肯定忙不过来。这晚,叶春妮难得提早忙完,看一眼天色,妈妈还在丁婆婆那边,她想了想,干脆自己端饭菜过去。还没走近丁婆婆的家,远远听到不耐烦的呵斥声,“我都说了不洗,你快把棍子给我,我要进屋!”
接着又听到梁丽英细声细气的声音,“丁婆婆,很快的,我保证不会弄疼你。”
“你这女人,你是一直听不懂人话是吧!”
听到最后一句时,叶春妮正好走进院子里,抬头便看到丁婆婆坐在院子中间的一张小板凳上,身边放着一个木桶,而梁丽英手里还拿着一个舀水的勺子,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大黄则围绕着那两人不停摇着尾巴转圈,好像看不明白的样子。叶春妮也看不明白,扬声叫道,“妈,你在干什么?”
那两人闻声抬头望过来,看见是叶春妮,丁婆婆没好气地哼了声,撇开头。而梁丽英看见她则像见到救星,“春妮你聪明,你快点来帮我劝劝丁婆婆,我不会说话。”
“什么事?”
叶春妮把饭菜放在一边,大黄闻到味道咻的跑过来伸出舌头向她示好,她随手把从家里带出来的骨头扔给大黄,然后走过去。“丁婆婆好几天没洗头了,”梁丽英有些为难地说道,“我看今天有阳光,煲了热水想帮她洗头,但是丁婆婆不愿意。”
“你嫌弃我老婆子脏的话,可以不用再来!”
别看丁婆婆摔伤了腿,中气还很足,声音洪亮得很,“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不是借着洗头的由头,故意把我摁在水里溺死,然后你们两母女便可以搬来霸占我的家了!”
这几天梁丽英任劳任怨的照顾她,丁婆婆每次的恶言恶语都当作没听见。如果端来一碗粥丁婆婆没吃,梁丽英又加热再端过来,来回几次,丁婆婆都是看在眼里,渐渐的冷脸也少了,但依旧不好说话。听完丁婆婆的话,叶春妮啧了声。她知道丁婆婆是有妄想迫害症,没想到还严重到这种程度了。她需要溺死丁婆婆,再来霸占这座房子?哈!开玩笑,依照她目前赚钱的速度,很快就能出县城买房子了!叶春妮再一看梁丽英,顿时又有点哭笑不得。面对这么一个凶恶、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心理变态的老婆婆,也只有她妈妈这么老实巴交一个人是忍受得了,没当场摔门离开的。要换作其他人,早不知道吵了多少次。本来就是嘛,双方无亲无故的,只是看在是邻居的份上才来义务照顾你,可没委屈到能给你指着骂的。叶春妮受不了这个气,也不想看见自己的妈妈受这个气,干脆把妈妈的手一抓,说道,“丁婆婆不愿意洗就算了,我们回家吃饭吧。”
“这不行。”
梁丽英摇头,“再不洗头,头发油腻腻的很难受的,丁婆婆连睡觉也睡不好。”
“睡不好也是我的事。”
丁婆婆撇开头,“要你们来多管闲事。”
叶春妮硬是将梁丽英拉了回去。“妈,她说话那么难听,你何必忍着呢?”
叶春妮苦口婆心的劝道:“作为邻居,我们已经尽到责任了。”
别的邻居也不一定有她们做得好。“你真的不用委屈自己去伺候她。”
“我没觉着委屈啊。”
梁丽英听着女儿生气的声音,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春妮,丁婆婆也没对我做什么,来来去去也是说那两句不中听的话。比起以前好多了。”
以前,梁丽英还在叶家伺候叶老太太的时候,那才叫委屈。叶老太太是变着花样折磨她的,不但嘴里说得难听,有时还动手掐人,或者随手拿到什么就扔过来。比起叶老太太,梁丽英真的觉得丁婆婆和蔼多了。叶春妮无语了。受委屈就是受委屈了,还有可比性的?“而且春妮,你没见过丁婆婆以前被人折磨的时候。”
梁丽英像是想到什么,深深叹了口气:“在那个可怕的时代,丁婆婆被几个人强行抓住,还要绑住手和脚的袖口,那些人把活生生的蛇放进她衣服里,吓都吓死了,所以她现在戒备心很重,才会不轻易相信人。她其实也很热心的,你看她还天天把自行车借给我们用,就是几句难听话,妈没关系。”
叶春妮顿时语塞,说不出话来。原来丁婆婆是留下了创伤后遗症?“不行,我还是要回去劝她洗头的。”
梁丽英挣脱掉女儿的手,“春妮,你和竹林先吃饭,不用等妈。”
--丁婆婆好不容易摸着充当拐杖的棍子,颤颤巍巍的正要站起来,又听到往回走的脚步声。“丁婆婆,你再不洗,水凉了,我又要给你烧开一次,会浪费你的柴。”
丁婆婆错愕地看着去而复返的梁丽英,“叶家大媳妇,你这性格怪不得被婆子被妯娌都欺负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