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
边边不赖床,一早便从奶奶给自己准备的小床上爬了起来,洗脸刷牙又自己套上衣服下了楼。
岑姨正在厨房做早饭,瞧见边边笑着朝小姑娘招了招手。
边边迈着小短腿往岑姨身边跑,小姑娘懂礼貌,扒拉扒拉自己扎的歪歪斜斜的马尾辫朝岑姨问好:“岑奶奶好。”
岑姨算是李德音的妹妹,按辈分边边是该喊奶奶。
岑姨笑了,好些年没哄过这么软乎乎的粉团子:“边边自己起的床?”
边边点点头,没忍住打了个呵欠,目光呆呆的。
岑姨又问:“早饭想吃什么?”
边边抬头,认真思考了一阵儿:“蛋饼。”
边宝对蛋饼有执念。
外婆摊的蛋饼薄薄的一层金黄,装在小盘子里软趴趴的刚刚好,边边每次都不肯用筷子,两手一抓,最后吃的油腻腻的。
岑姨应了,边边顺势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发呆,小小的一团缩在角落,头顶是乱糟糟的马尾。
一旁的岑姨蓦地笑出声,她总觉得这乖乖手上应该再捧个奶瓶子。
这院儿里可算出了个乖宝。
岑姨怕饿着孩子,先洗了锅给边边摊蛋饼。
边边咂咂嘴,起身踮脚往锅里看。
小姑娘还记着呢,沈塘南摊蛋饼整个厨房都是糊味。
边边规规矩矩的用筷子夹岑姨撕好的蛋饼吃时,老爷子刚下楼。
边边艰难的吞下那块厚厚的蛋饼,小傻子一样:“爷爷。”
老爷子最近都用鼻孔出气,哼的一声算是应了。
边边继续艰难的啃蛋饼,老爷子打开早间新闻来看。
边边小口喝着牛奶,看了眼盘子里高高堆起的无比厚实的金黄色。
叹口气,还是外婆做的蛋饼最好吃。
小姑娘吃不完,又知道不能浪费粮食,小短腿跳下凳子,端着盘子朝爷爷走。
老爷子有些嫌弃地看着边边朝自己走过来。
边边两手举着盘子,眼巴巴的看着凶爷爷:“岑奶奶做的。”
老爷子偏头……不是很想接。
岑如英很爱做饭,可岑如英做饭一点都不好吃。
李德音刚下楼便瞧见老爷子那傲娇欠揍的模样,视线往下,边边正两手托着餐盘。
小老太太一脑补,觉得沈穆清又在欺负边边了。
眼风一扫,老爷子一个激灵。
看了眼边边……默默地接过蛋饼。
边边手上一空就回头去看奶奶,笑盈盈的一张小脸灿烂可爱。
李德音有些恍惚,其实边边现在的模样更像沈塘南一些。
沈塘南打小就被人说男生女相,漂亮水灵极了,可那孩子打小自尊心强,纵使开玩笑也听不得这样的话,后来强凹叛逆人设,一身匪气,再没人说这小子漂亮了。
这会儿瞧着边边,真像是瞧见五六岁时还乖巧着的沈塘南。
李德音走近了几步,将边边歪着的马尾重新拆散,仔细打理了一番,蓦地问道:“乖宝想妈妈了没?”
边边看着爷爷吃蛋饼的难受模样,捂嘴憋笑,点点头。
李德音像是下了决心,闻言轻飘飘的答道:“那今天晚上让妈妈来陪边边。”
边边闻言,转头去看奶奶。
老爷子也愣了愣,抬头去看李德音。
良久,老爷子放下手中的盘子,看了眼身侧的小鬼头,声音低沉威严:“有没有作业?”
边边:……
凶爷爷:“自己上楼去写作业。”
这会儿边边再管不了什么爸爸爷爷了,小姑娘眉眼肉眼可见的耷拉下来,每上一层楼都要叹口气。
她突然想起小书包夹层里她藏起来的那份四十六分的数学考卷。
边边太难了。
她不敢找谁在试卷上签字。
连叹无数口气的边边又想外婆了。
楼下,老爷子重拾一家之主的威严:“李德音你怎么想的?要让那个狐狸精进沈家大门?”
努力和李德音生气。
李德音斜睨他一眼:“狐狸精?”
老爷子:……他是文明人,不骂人,怪只怪昨晚的电影深入人心。
李德音轻叹口气,像是服软:“沈穆清,你这脾气要闹到什么时候?”
顿了顿,她像是无奈:“老封建思想。”
“你是不是想人荆禾配不上你儿子,我瞧着倒不是,单凭人把边边养到八岁从没想过上门闹这一件事,这儿媳妇我就认了。”
“我不逼你,你要真不喜欢我立马地让沈塘南把人接走,以后也不让他们晃到你跟前扰你清净,只你要体谅我这个当奶奶的,可能逢年过节少陪陪你去瞧瞧孙女,行么?”
这番话真情实感的把老爷子吓了一跳,刚被这番话唬住,他又瞧见一旁的小老太太抬手摸了摸眼角——
“李德音?哭了?”
小老太太没理他。
老爷子沉默半晌,低头:“倒像是我欺负你了。”
“李德音,你别哭。”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什么时候没听你的?”
沉叹出声,总结:“你可真能耐。”
小老太太偷偷抬头,抹了抹根本没有眼泪的眼角,笑了。
可老爷子这会儿生了气,想起那大半年李德音干的事儿,小声念叨:“你一走就是大半年,我眼巴巴的等着你的电话,你呢……”
那会儿暖阳初升,李德音看着别扭的小老头,笑了。
——
楼上。
边边瞪着大眼睛,一会看看那张四十六分的不及格试卷,一会儿又盯着那张新发的数学试卷发呆,翻了又翻,深出一口气。
绝望,因为不会。
边边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后抱着试卷和笔袋下楼找爷爷去了。
楼下的爷爷刚发完牢骚准备出门,一低头又看见身边的小鬼头。
“爷爷。”边边抬头,模样很是乖巧。
老爷子约了人出门下棋,这会儿正赶时间,看了眼她手上的试卷,心下了然:“找你奶奶,她会。”
李德音正和岑姨一起发着面,闻言低啐了声:“乖宝跟着爷爷一块。”
说着,又抬眼去看老爷子:“你不去找老温嘛,让乔乔教我们乖宝。”她都一把年纪了,这会儿让她写那些题,还真有些为难。
老爷子笑了,满脸皱纹对着老太太:“蠢货,三年级的题都不会。”
说了一句赶忙带着边边跑了。
李德音摇头:“德行。”
到了温家门口,温老爷子也恰巧出门,看了眼边边笑了,抬头:“你孙女。”
沈穆清抬抬眉,哼了声。
温秉德喜欢这小娃娃,半蹲下身子和这小娃娃打招呼。
边边没由来的喜欢这个爷爷。
小姑娘抿抿唇,轻歪着头对着他笑。
沈穆清这个凶爷爷:……
怎么瞧着他们才像是亲的呢。
暴脾气一上来,将两人拉开:“还下不下棋?”
温秉德是个棋迷,闻言起身:“下下下。”
“你们家温乔呢?”
“屋里呢。”
边边抬头看爷爷。
沈穆清抬抬下巴,示意边边:“进去找你温乔姐姐,你这题她都会。”
说着,就不再管边边了。
温秉德倒是好性子,朝屋里吆喝一声,便有人从里面出来接边边了,交代了几声,两老爷子就急匆匆往外走了。
来人将边边带进屋里,朝楼上喊了声:“乔儿。”
温乔正理着裙子,听见喊声虚应了下,将头发抓成马尾,走出房门顺着楼梯往楼下看了眼。
那是边边第一次见温乔。
好漂亮的姐姐,边边单看着就开心。
“一会儿有事儿没?”
温乔背着包下楼,手上还拿着一堆东西,闻言抬头:“赶着出门呢,怎么?”
阿姨笑了:“那巧了,这是隔壁沈家的小闺女儿,让你教着写作业呢。”
温乔这会儿才留意到边边,低眸,阿姨手边正牵着一小粉团子。
温乔轻呀一声,揉了下边边的脑袋,算是打了个招呼,又抬头对着阿姨,双手合十:“温姨,我急着出门,小叔可等着呢。”
顿了顿,她往楼上看:“你带她去找阿许,他比我厉害。”
阿姨笑了,有些无奈:“去吧去吧,别让你小叔等急了。”
边边看着漂亮姐姐出了门,叹口气,在心里默念——
边边是个小皮球,踢来踢去没人管。
阿姨带边边上了楼,小姑娘这会儿才记起来,这楼她爬过。
再抬眼瞧瞧那路,又隐约有些兴奋,她记起上次来这儿见到的奶香味的哥哥了。
阿姨敲了敲温知许的房门,许久没人应声,轻喃出声:“还没起?”
说着,又用力敲了敲门。
房内。
温知许翻了个身,将被子往头上一盖,什么都听不到了。
边边抬头,和阿姨大眼瞪小眼的,四只眼睛里都是无奈。
没办法,阿姨只能先让边边坐在楼下看了会电视,中途断续的投喂了边边不少小零食。
九点半左右,楼上总算是有了些动静。
边边眼巴巴的往楼上看。
奶香味的哥哥顶着松松软软的一头乱毛下了楼,估计还迷糊着,伸手薅了把头发,径直往餐桌那边走。
边边摸摸鼻子,她这么大一团这个哥哥都看不见的嘛。
还是一旁包着饺子的阿姨先出了声:“阿许,你一会儿空了教妹妹写写作业。”
温知许冲牛奶的动作一顿,转身往沙发那边看:“妹妹?”
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好一会儿,像是想起什么,慢吞吞的点了点头。
边边冲他笑了笑。
温知许拿着杯子往沙发那边走,边边看着,最后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手上还捧着一杯刚泡好的牛奶。
边边深吸了口空气,香,奶香。
温知许喝牛奶的时候习惯放空,整个人都显出些和往日不一样的乖巧来。
边边不敢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屏幕上上蹿下跳的猴子。
直到屏幕突然变黑。
边边鼓鼓腮帮子。
温知许这会儿才算是真的清醒了,低眸看见不远处她放在桌上的试卷,稀稀疏疏的填了几个答案。
出声:“你先去书房,我一会儿上去。”
边边点头,收拾好试卷,迈着小短腿往楼上走。
温知许看着小丫头一手拿着试卷,一手扶着栏杆上楼的身影,没由来的想起刚见面那天下午,小丫头蹬着小短腿往他床上爬的场景。
轻啧一声,转身去厨房洗杯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