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你不去上课?”
叔叔边吃边问,语气没有半点惊讶,叛逆的侄子逃课已是平常,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不太想去。”秦玦昀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顺势就摊开双臂,往后一靠,像一只没有骨头的八爪鱼瘫在椅子上。
“那你去我家吧,总住值班室不方便。”叔叔吃完了粥,正收拾着餐盒,头也不抬的答道。“家里没人,我也不经常回去,饮食起居你自己解决就好。”
“家里没人?那婶子和我弟呢?”
秦玦昀从叔叔的话里,嗅到一丝隐晦的气息。
“她回娘家了,说我太忙,顾不上她和孩子。”叔叔背对着他整理外套,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常。“你住我那,顺便还能帮我看着房子,不至于这么冷清。”
“哦……”秦玦昀感到隐隐的不安,但不知道该说什么。 叔叔家离医院不远,离他那晚修手机的店铺更近,倒是真的方便。家里的布局很简单,甚至有些简陋。随便走走就会发现,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沙发,桌台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花瓶里的花早已枯萎,变得焦黄,有几个小孩子玩过的玩具,散落在茶几旁,正对着阳台与客厅间的落地窗,好在有厚厚的窗帘挡住了阳光,否则这些玩具早该褪色泛了白,不似当时模样。 客厅里放电视的柜子上,用笔筒压着一张白纸,没有褶皱崭新的一张印刷纸,似乎从它被放在那里开始,就没有人动过。 秦玦昀走过去,拿开笔筒,仔细看纸上的内容。 白纸其实不是白纸,它是有字的。最上面的一行,全文标题,大概也算是主旨,就五个字——离婚协议书。 秦玦昀突然觉得自己不认识这些字了,只是轻飘飘的一张纸,上面的文字却个个都有千斤重,压在心口,让人喘不过气。 大致看了一遍后,他确定了这份协议是叔母拟的而且他的叔父可能还不知道。毕竟叔父已经,这么久没有回过家了。 印象中,叔父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他看上去总是这么严厉,说话时似乎总带着学究的刻板语气。但是他会在批评了侄子后给他安排住的地方,在自己最累的时候,最先考虑的还是别人。凭心而论,他会尽己所能的关心身边的人。 这么好的叔叔,为什么要这样对他?秦玦昀想不明白。那晚,他买了一瓶啤酒,趴在阳台上吹了一晚上的风。 当第一缕阳光温柔的轻吻过小城里最高的楼顶,阳台外的小城便开始渐渐的苏醒。 一夜没睡的男孩扔掉手里的空酒瓶,换了一身衣服,出门了。 他什么都没带,只把那份冰冷的离婚协议书揣进了兜里。最早的班车七点发车,他在路边买了个馒头,六点半就爬上了车,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慢悠悠啃着他的早餐。 叔母的娘家,他只去过一次,是叔父叔母结婚那天,迎亲时去的。那时候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小山村里的人们热热闹闹的登门道喜,贴了红纸的嫁妆彩礼,从里到外的大红囍字,无一不彰显着良缘天定。 新娘一袭红衣,笑如桃嫣,一双眼脉脉含情,望着他即将托付终生的人,郑重许下一生的诺言,“我愿意。”
犹记当时白首不相离,谁料如今满纸荒唐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