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黑屏了？”
“快重新连一下，是不是我们掉线了？”
“连不上，根本连不上，不是我们掉线了，是直播那边自己中断了。”
省二院多媒体室内一阵骚乱，可在多次尝试之后，众人才确认并非是自己的设备出了问题，而是市医院那边主动掐断了直播讯号。 直播间此时的人数已经突破十万，面对突如其来的黑屏，众人的反应一开始都很茫然，不过很快就有人反应了过来，在评论区里面说道：“出意外了？”
“肯定是手术出意外了，不然怎么可能这么毫无征兆的中断直播，观看人数还在上升呢，要是手术没问题，市医院肯定很快就会恢复直播的。”
“我刚刚看手术不是进行的很顺利吗？怎么会出意外，到底出了什么意外，病人没事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足足过去了十几分钟，直播间却依然处在黑屏的状态，直播间里很多人本来就是过来凑凑热闹，现在看没热闹可看了，自然很快就溜了。 楚良这时候也起身离开了多媒体室，瞿主任赶紧追了上来，低声说道：“出事了，而且看样子还是大事，不然不会这么久都没动静，我刚刚给市医院的同事打了个电话，可他三缄其口，不愿意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楚良道：“那是自然，家丑不可外扬，要等确切的消息，估计还得过几天。”
“楚主任你觉得发生了什么，不断下跌的血压到底意味着什么，病人不会出事吧。”
瞿主任担忧道。
楚良沉默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临床最忌讳没有依据的胡乱猜测，作为观摩者，他们只看到了不断下跌的血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台手术出现了重大问题。 或许黑屏真的只是直播设备出了问题，又或者是市医院出于别的考虑主动关闭了直播……当然，楚良也觉得这两种可能性很低很低，十万多人的直播间就这么突然关停了，背后肯定有着一些无法解决的问题。 与此同时，市医院手术室。 之前在直播间内表现的专业又沉稳的手术团队，在手术直播被关停后，终于露出了它原本真实的面貌。 “血压还没上来吗？草，麻醉你干什么吃的！”“主任，所有手段都用了，血压上不来，咱们得找到原因啊，不对症治疗恐怕不行。”
“原因？找得到原因我还会让血压一直下降吗？他妈的，直播都关了，你知道今天为了直播我们医院付出了多少代价吗？你们麻醉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蛋！”
“……” 麻醉医生被骂的脸色铁青，可面对张主任的胡搅蛮缠，他作为一名小麻醉医生有没有资格反驳，好在这时候麻醉科主任也闻风赶来，听到张主任一股脑把责任甩给麻醉科，他立刻皱着眉头说道：“张主任，别有事没事就怪麻醉医生，咱们麻醉医生每年猝死率那么高，你们这群外科医生必须要付一部分责任！”
“你什么意思，说的好像是我们把你们逼死的一样！”
张主任此刻已经完全没有直播时的温文尔雅，说话的语气尖酸刻薄，令人难免产生一些生理性的不适。
“可不就是嘛，这个病人血压不升是我们的问题吗？所有能用的药都用了，我们是麻醉医生，又不是神仙，你们外科做手术，不能把所有责任都推给我们，或者至少你给个说法，为什么病人会掉血压，说到底这个病人是你张主任的，可不是我们的！”麻醉科主任丝毫不虚，就这么当着所有人面和张主任对峙了起来。
手术室经常会有这样的争吵，外科医生和麻醉医生就像是一对冤家一样，手术顺利的时候，两个人就像是最好的朋友，什么骚话都能来两句，可一旦手术开始不顺利了，两个人又能立马翻脸，都希望把责任推给对方。 不过像今天这样两位大主任针锋相对的情况还是少数，由此也可以看出这台手术的重要性，谁都不愿意背这口黑锅，谁也没有能力担起这么大的责任。 市医院这几年被省二院压得喘不过气来，这个病人或许就是唯一能让市医院得到喘息的机会。 可现在破十万的直播间被突然关停，不用想也知道接下来整个庐州都会开始议论纷纷，怀疑市医院是不是手术做呲了，是因为心虚所有才主动关停了直播间。 原本被寄予厚望的手术此时却有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是在场的市医院医生们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主任，血压稳住了！”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惊呼道。 张主任立刻转头看向监护仪，刚刚还一直下滑的血压果然稳定住了，虽然还是不太高，但至少没有跌破休克的下限。 “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血压稳住了，麻醉你刚刚做了什么？”
张主任立刻质问道。
“我，我什么都没有做啊。”麻醉医生赶紧将双手举高，自证清白。
“那为什么血压会突然稳住？”张主任不信，有些咄咄逼人。
麻醉科主任这时候强势回应道：“张主任，我最后一次强调，这是你的病人，既然我们医生都说了什么都没有做，那你就应该好好思考一下病人本身的情况，不要总想着把责任甩给我们麻醉科，你要是继续这样，以后你们科的手术你找外院的麻醉科来做吧！”张主任见状也不好在说什么了，他阴沉着脸继续关注了一下病人的血压，确定一直下跌的血压确实莫名其妙的稳定住了，他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忐忑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了。 不管别的事情，至少现在病人脱离了危险，不然万一病人死在手术台上，那可就是爆炸新闻了，到时候市医院就算想要美化修饰都没有机会，这台手术甚至有可能直接把市医院未来十年的名声都直接搞臭。 “张主任，要不要恢复直播，现在直播间里面还有三万人眼巴巴等着呢。”
有人突然问道。
病人血压终于平稳，手术也只剩最后一点点就要结束了，此时恢复直播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张主任认真思考了片刻，最后还是摇摇头道：“发个通知，就说直播设备出问题了，今天就不直播了，病人血压下跌的原因没有找到，现在冒然开直播，万一再出现问题，我们要怎么办？再突然中断直播？”“好吧，我现在就联系人去发通知。”
手术接着进行，由于出现了不明原因的血压跌落，因此张主任没有再敢激进的手术，而是选择了更加稳妥的手法，只想着赶紧将这台手术结束。 就这样手术又进行了半个多小时，张主任终于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道：“手术完成，联系监护室吧。”
可当他转头看到监护仪上依然浮动在低限上的血压，他的表情顿时又变得凝重起来。 “血压为什么还没有升上来，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血压下降？”
张主任困惑的发问道，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询问在场的众人。
可没有人能给出答案，大家都沉默的看向监护仪上的血压，不升的血压就像一根针刺入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虽然不致命但却又让人心里一直膈应着。 这台手术现在算是糊弄过去了，接下来还有五期手术呢，到时候该怎么办。 而且这台手术还能算是术前准备阶段，等到二期手术的时候，就要真正的开始粉身碎骨的手术方案了，到时候万一再出现血压骤降的情况，主刀医生该怎么办？ “张主任，我知道你们为了这个病人付出了很多，也对这个病人寄予了厚望，但俗话说得好，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找个帮手吧，医疗安全还是第一位的。”麻醉科主任生硬的敲打道。
张主任冷哼了一声，但却也没有再说什么，甩掉身上沾血的手术衣，转身离开了手术室。 …… 市医院的这套组合拳打完，把整个庐州都看傻眼了。 十万人的直播间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关停，最后的通知也只是不疼不痒的表示直播中断是设备问题，病人一切安好，各位不用担心…… 个屁勒！ 这真是把整个庐州医生们的智商按在地上疯狂摩擦了！ 本来还有一小部分还相信市医院也许真的只是设备出了一些问题，可看到那么没有诚意的通知，以及后续竟然没有任何的补充说明，这一小部分人也果断反水，坚信市医院的手术肯定出了问题，而且必然是大问题，不然也不会强行关停直播间，引发如此轰动的讨论。 “病人不会直接在手术台上噶了吧？”有人大胆的猜测道。
“这个倒不会，我听我在市医院的同学说，那个病人现在还躺在监护室，人已经醒了，不过生命体征还是不太稳定，下一期手术无限期搁置了。”“好家伙，市医院的翻身仗这下子成了永不翻身仗了，他们到底是哪来的勇气直播手术的啊，这下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玩砸了。”
雪中送炭的人少，但火上浇油的人却从来都不会缺，再加上市医院这么多年在庐州作威作福，靠着龙头医院的名头没少干欺负同行的事情，很多人都趁着这个机会落井下石，舆论一时间几乎要将市医院倾轧。 瞿主任这段时间天天来找楚良，见面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楚主任，咱们要不然去市医院问问情况？那个病人现在到底怎么样也没个消息，我挺担心的……” “你担心什么，担心市医院把珍贵的手术病例治死了？”
“楚，楚主任你这话说的，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瞿主任有些尴尬的摇摇头，思考了几秒钟后接着说道：“但市医院现在迟迟没有消息，据说现在病人还躺在监护室里面，再这样拖下去，二期手术的时机就要错过了，本来脊椎矫正都非常困难，如果不严格按照计划进行手术，难度只会越来越高。”
楚良沉声道：“我明白，但我们凭什么插手别的医院的工作，我们要以什么身份和理由去询问这个病人的治疗情况，万一对方不配合我们，瞿主任你难道不觉得尴尬吗？”
临床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同一家医院不同科室有时候都混不到一块去，更别说不同医院之间了。 市医院很明显把省二院已经视为了假想敌，手术直播的时候特意避开了省二院，整个庐州市都知道了有这么一台高难度手术直播，可偏偏只有省二院的医生们对此一无所知。 现在市医院陷入了舆论旋涡之中，大家都趁机落井下石，省二院这个假想敌在这么尴尬的时间点主动跑到人家的地盘，张口就说要不要我们出手帮帮你们？ 这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 瞿主任有些尴尬的说道：“不至于吧，他们现在估计也挺焦头烂额的，我们能过去帮忙，他们应该很高兴才对。”
可楚良却只是淡淡的说道：“不，他们现在恐怕还不够焦头烂额。”
“还不够？”
瞿主任有些困惑道。
楚良道：“瞿主任你不要心急，距离二期手术不是还有一周左右的时间吗，咱们再等等，如果到时候市医院还没有动静，到时候我两再去问问。”“好，好吧。”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市医院在这段时间一直保持着沉默，不管外界的声音有多大，它反正不给予任何回馈，短时间内保密工作的效果也很好，一时间整个庐州竟然都不清楚那名脊椎畸形的病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瞿主任眼巴巴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掐着手指等着最后几天拉着楚良一起去市医院，可没想到就在他快要按奈不住的最后关头，市医院却反而没有沉住气，主动找上了门。 当初在手术直播里意气风发的张主任此时已经颓废到了极点，胡子拉碴，衣服估计也很久没有换了，瞿主任看到这副模样的张主任，脑海里突然就想起了楚良说过了那句话。 “额，这应该算是焦头烂额到了极点吧。”
“不然也不会想到请神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