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府,白帐由门口一路挂进大厅,即使是路过的人看了,也皆是心知肚明。 言纾快步从马上下来,看着门口的白帐,脑袋中犹如炸开一般,两步并一步,快速冲入院中,跪倒在木棺旁。 看见赶回来的言纾,我与言默皆从屋中奔来,三人哭作一团。 良久后,言纾疑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我哽咽着,艰难开口道:“父亲战死,母亲殉情……” 嗓子犹如卡了一块黄莲,苦到极致,后面的话我再也说不出口,便失声痛哭了起来。 言纾不可置信,依旧不愿意相信事实,用双手艰难地撑起棺木。 里面的言父已换上了干净的丧衣,表情安详…… 言纾失神般摇着头,继续打开了另一副棺木,依旧如此。 此刻的言纾,早已是强撑,他跌坐下来,掩面痛哭。 可命运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大门外传来了许多士兵的脚步声,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止住了哭泣,心照不宣地面面相觑。 “快躲去后院!”
言纾小声嘱咐,一把将我们往后院处推去。 小禾护着我和言默,急忙躲到了后院的假山处,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年春好,可在府中?”
外面传来壶铃的质问声。 “春好乃是吾义妹,不知将军找春好所谓何事?”
言纾整顿了身子,将棺盖合上,回答道。 “既是义妹,那必在府中,还请公子将人交出来,免得我动手了!”
壶铃叉着腰,十分高傲道。 此刻我心中直犯嘀咕:他竟然是来找我的?可未并未见过他,也未得罪过他? “不瞒将军,春好并未在府中。”
言纾躬手客气道。 “不在?那她去了何处?”
壶铃有些怀疑,质问道。 言纾不知如何回复,有些紧张地拖延时间道。 “将军不如坐下喝杯茶,慢慢等吧。”
壶铃哼地一声,满眼不屑道:“什么好茶我没喝过,会喝你们的茶?若再不交出人,我见一个杀一双。”
我躲在假山后,十分紧张:不知敌人来路,也不知此人为何找我。可眼下,他竟以全府人的性命相要挟,我断是不能再躲。 我探出头,险些被发现,是言默一把将我拉了回来,生气质问道。 “你疯了!他正找你呢!你竟然自己出去,不要命了!”
“可眼下,若我不去,怕是连你们都要连累!”
我难过地低下头道。 “无碍,我已有法子!他既的来寻你的,那你现在便万万不可再待在此处了!”
言默思考片刻,提议道。 “府中还后院有一处后门,原是方便婢女外出的,小禾定是知道!你们先行离开,先去阖欢酒铺躲躲!”
“那外面怎么办?”
我看着院中的方向,忧虑道。 言默将我的身子扭过去,推搡着我的背,挥挥手示意我快走。 “放心吧,我自有妙计,你不必忧虑,一切有我呢!”
我并未多想,就这样被小禾拉离了言府。 言默看着我离去的背影,笑容就此僵在脸上,转而神色坚毅,心中暗暗下着决心。 “放心吧,母亲。您不在了,就由我这个姐姐,来代替您保护春好!”
说罢,言默直起身子,大步流星地朝院中走去。 “我便是年春好,你们寻我有何要事?”
壶铃看着眼前走出来的女子,体态动人,比那唐家母女还要好看。 “你不是说年春好不在府中吗?”
壶铃转头,狐疑地质问着言纾。 言纾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言默,只觉得此时的言默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那是因为……”言纾明白言默的用意,欲将计就计。 “那是因为你们来势汹汹,个个夹枪带棒,而我们只是普通百姓,不明来意,看了固然要躲。”
言默打断道,替言纾将话补充完。 壶铃有些将信将疑:“那为何现下,又肯出来了?”
言默笑笑,盯着壶铃回答道:“将军以我府上下人都性命相邀,我如何还能再躲?”
壶铃虽有疑虑,可却奈何自己也未见过年春好,只得命了人将言默绑去。 “来人,给我将她绑了!”
一旁的士兵得了命令,将早就备好的绳索套在了言默身上。 言默挣扎着,不愿就范,奈何人多势众,无法脱身,只得被五花大绑,无发动弹。 “你们干什么!”
言纾惊讶地大喊道,欲上去搭救,可却被壶铃一把推倒在地,拉住了身子挣扎不得。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岂能如此强抢民女!”
言纾怒骂道。 壶铃冷笑一声:“强抢民女?你们已经是我们吴国的阶下囚,我就算把你们杀了,你们又能如何?”
是呀,我们国都没了,又有谁还会再管我们百姓呢! 言纾眼睁睁地眼着自己的妹妹被人绑去,却无法施救,心中悲愤不已。 “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马匹,现下该如何将她带回去?”
壶铃身旁的士兵提醒道。 壶铃沉思片刻,看着言默身上的麻绳,灵机一动道:“何须用马,直接把她绑在马后,我们骑马拖着她!”
“会不会太过招摇?”
士兵有些忧虑道。 “招摇?何处招摇?我就是要让黍县的百姓都看看,如今谁才是这里的老大,看谁以后还敢跟我作对!”
壶铃骄傲地拍了拍胸脯道。 言默便这样被一个长麻绳,绑在了马队后,拖着前行。 这个姿势十分难受,因为人的步伐比马更慢些,再加之,言默乃是女子,便越发跟不上马队的步伐。 麻绳不断的拉扯,已将言默的手肘勒出点点血迹。言默此刻十分憔悴,连跑带走,就这样被壶铃游街示众。 路旁也有些看热闹的人,窃窃私语道。 “那不是原本县令的女儿吗?”
“是呀,如今竟成了这副模样,好生可怜。”
“快别说了,县令之女都是如此下场,我们又能好到哪去,快走罢,别看了!”
待士兵走后,言纾迅速来到了阖欢酒楼,与我商量对策。 “你说什么!”
我震惊道,“言默被士兵带走了!”
“她顶替了你,被他们带走了。”
言纾点点头,眼神落寞。 我恍然大悟,心里十分难受:原来那时,言默所说的方法就是代替我!代替我去受罪!这原本就是该我去的啊!我的傻阿姐! “我看他们朝西侧的方向去了,估计现下已出了城。”
言纾分析道。 “他们来势汹汹,有多户人家都已遇难。既然他们要的是我,那我便去将阿姐换回来!”
我站起身,激动道。 “不可!”
言纾大声反驳道,“若是如此,岂非白费言默一番苦心!若你主动送上门,岂非告诉他们,言默方才乃是欺骗他们!届时怕是你们二人都难逃虎口!”
“可是眼下,除此之外,还能何法子?”
我叹息着,急切地说道。 见言纾沉默不语,我继续说道。 “言默现在十分危险,既无他法,便让我去试试吧!我是断不能坐视不理的!”
言纾一拍案台,前所未有地坚决道:“不可!此法断不能行!”
“得先知晓敌方的来意,再做打算,待我先回去打探一番,我们再做商榷。小禾、阿庅,看好你家小姐,别让她乱跑。”
言纾叮嘱完,便是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我愣愣地起身,沉思着这次的事情,只觉得此事十分蹊跷。此番士兵前来,不似曾经其他家那般劫财,而是直接拿人,并且显然是冲着我来的。 可我却并不认识此人,况且他还是吴国的人!越想越奇怪,我有些伤神地捂着脑袋,十分疲累。 “小姐可是头疼?我扶您休息。”
阿庅忙上前搀扶道。 我行至后院中,却见店中大半的酒坛悉数不见,十分疑惑。 “阿庅,我记得铺中的酒,不似这般少啊。”
阿庅低头笑笑,连忙上前解释:“小姐近日繁忙,好些日子没来铺子,自是不知。”
我还有些不解,阿庅话中的含义。转头却见阿庅朝屋中走去,轻轻一碰左侧的墙,一个暗房便陡然出现。 只见此隔间十分隐蔽,墙面密不透风,十分坚固,比其他墙体还要厚上几分。 “这是?”
转头看着阿庅道。 “这是我无意之间发现的暗房,我便有些仍需发酵的酒都搬到这来了。”
阿庅指着屋中的酒说道。 我抬头看着这面特别的墙,只见其如同横梁,竟直冲屋顶,比其余的墙还要高出几分。 脑袋中的记忆突然涌现了上来,我忽而想起了上大学时选修的课程中,便提到了防火墙的建设。 我大步流星地走出屋外,那墙体的位置果然高出了几分,只是十分细微,再加之瓦片雕刻装饰的掩盖,常人极难发现。 “是防火墙!”
我拍手惊喜道。 “小姐在说何物?”
阿庅看着我望着屋顶,十分疑惑道,“哪个是防火墙?”
我将手搭在阿庅的肩膀处,激动地解释道:“方才暗房中的墙便是防火墙!”
“那是防火墙?”
阿庅十分惊奇,不敢相信道,“听闻防火墙极难制作,就那个黑漆漆的暗房?小姐莫不是看错了?”
我笑着摇摇头道:“我绝不会看错,不愧是祖传店铺!老伯当真下血本!”
“只是间店铺为何会造防火墙?”
阿庅不解道。 “许是从前便是拿来存酒所用,为了防止不甚走水,便制造了此防火墙!”
分析片刻,我忽而心生一计,立即嘱咐道。 “阿庅,立即将暗房中的酒悉数搬出!”
“可是,方才小姐不是还说,若将酒放在暗房可避免走水,现下为何又要将酒搬出?”
“留此房,我另有他用!”
我激动道。 此刻,阿贵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神色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