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在年府停下,映入眼帘的就是年府硕大的招牌,虽比不上电视剧中的王府,但对于寻常百姓家来说也是气派的。可怜的是却被舅父一家鸠占鹊巢,而真正的年家小姐我却被赶出去住。府外除了守门的小役便再无他人,更别说欢迎的队伍了。舅母许是舟车劳顿,眼里满是疲惫之色,交代我不必去请安后,就领着一众人向主屋走去。年府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七七八八加起来也有好十几间房,除了中间的大殿,就属左边屋子最大,故为主屋,而右边则是一些子嗣居住的地方,后院有一个小花园和几处下人的住处。我的房间就在右边最末的一间房,推开门鼻间就冲入一股泥土的阴霉味,床与桌子也满是灰尘,全然不似李婆婆所说的那般打扫。小禾与阿庅也未曾抱怨,手脚快速的打扫完就去弄吃食了。原以为回府房间能大些,却也是如我的乡野小屋一般,窗户也是小的可怜,不知道阳光还能否照进来。小禾端着一碗面走了进来,说道:“小姐今日先委屈一下吧,刚刚我与阿庅去取吃食时,被他们好生刁难,这个也不让做,那个也不让吃的,我废了好大力气才弄来这一碗面。”
我叹气道:“不怪你抱怨,从回来时,就猜到了会是这样的处境。”
小禾答道:“我是无妨,只是委屈了小姐。”
我摸了摸小禾的头,安慰道:“这又算什么呢,我还在家时怕是比这般更辛苦吧。”
小禾听完想起以往的一些事,立马眼含泪水,我见状忙帮她拭去泪珠,说道:“小禾莫哭,从今往后,不会再让你们受委屈,我会尽全力保护你们的。”
小禾着急忙慌地说:“小禾是替小姐委屈,是我没保护好小姐,又哪有让小姐保护我的道理。小禾会变得更加强大,保护小姐。”
我欣慰地笑着:“小禾可知舅母为何想要我的地契?”
小禾挠了挠头说:“小姐家里的那张地契是黍县地界最好的,许多人都惦记这张地契罢。”
停顿半刻后小禾又说:“我听外面都在传王渊少爷将地契抵押给了赌坊。”
我明了般点了点头,又问道:“小禾可知,在黍县我爹娘可还有交好之人?”
“要说交好之人,自从老爷和夫人死后,许多都见风使舵攀附小姐舅母一家。倒是县令大人,虽与老爷在世时交际不深,却费尽心思为老爷查案,虽无果,却十分敬重老爷在世为人。”
我腹语,既然如此,何不与这县令大人一家搞好关系,不然我这孤立无援的,明日就算别我舅母毒死了都无人帮我。我激动地抓住小禾的手说道:“快把你知道的所有县令家的情况告诉我。”
小禾震惊道:“所有?”
我点点头肯定:“所有!”
“县令大人是我们这的第一位县令,为人刚正不阿,十分受百姓爱戴。县令与县令夫人夫妻恩爱,听闻几十年间从未吵过架,膝下有一子一女。公子风度翩翩,在鹿邑山师承公孙先生,要知道普通人想要拜越老为师有多难。县令小姐也是温柔雅静,最是这黍县中第一等的美人,但是比起小姐,还差一点点。”
小禾谄媚的笑着,弓着身子就朝我这边靠,手上还做着一点点的手势。看得我不觉嘴角上扬,笑道:“小禾的八卦消息倒是知道不少。”
小禾不服气的反驳:“是小姐问,我才答的,这些城中之人都知。”
“那我如何才能遇上这县令家人呢?”小禾高傲的抬头说:“明日是赶集日,小姐去集市是自然能遇到。”
“那明日你同我一道,帮我认人。”
说罢便翻身上床睡着了。聊这许久,属实是困得不行,也不管小禾再说什么,几分钟便香甜入梦。黍县街道宽阔,街道上有各式各样的店铺,为吸引顾客更有甚者直接在门口支起小摊,将绫罗绸缎,首饰胭脂全摆在桌案上,样式精美,在阳光下反着点点耀光。耳朵听到的是各种叫卖声,刚出炉的包子,新鲜的瓜果,香甜的糕点。行人,马匹,车撵穿梭在街道中,好不热闹。虽也在现代见过热闹场景,可却没见过如此复古的,再加上在乡野养病,就像新生儿见到乳汁一般新鲜又饥渴,恨不得什么都凑上去瞧瞧。奈何今日有任务在身,不能放肆游玩。“都走了半跟时辰了,怎么连个县令家的毛都没见到,你不是同我说肯定能碰上吗?”
小禾低下头,默默说:“这万事也没有绝对的呀。”
我正预开口,只听见旁边的布庄里正在争执些什么,本着一颗八卦的心,三下两下,我就灵活地挤到了人群前,旁边慢半拍的小禾却被一个大高个挡在了外面。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小伙计正说:“这位姑娘,我是真算不出来呀,碰巧我家掌柜又外出了,不如你等我家掌柜回来可好?”
旁边一个穿着青色半衫的姑娘,手里拿着银钱回答道:“那可不行,回去晚了我要挨罚的。”
人群中一个大嗓喊到:"是什么账,说出来我们帮你一起算算呀。"众人齐声:“是呀,说出来我们算算罢。”
只见小姑娘道:“我家夫人打算定二十匹布,打算用来裁衣衫和纳鞋。裁衣衫的布是纳鞋布的四倍,衣衫用素纱布和棉布,素纱布的数量得是棉布的一半。纳鞋用麻布和棉布,棉布是麻布的二分之一。素纱布一百二十文一匹,棉布一百五十文,麻布五十文,总需多少银钱?”
只见众人纷纷七嘴八舌没个答案,我一听好家伙这不刚好专业对口了吗,在现代我干的可就是会计!我自信答道:“素纱十匹,棉布十二匹半,麻布两匹半,共需三两二百文。”
说完后众人目光纷纷看了过来,开始对我上下打量,看着大家将信将疑,我索性说道:“倘若不信,我可跟随姑娘回府,带掌柜回来查证无误再行离开,也不用你们二位担责。”
二人应声答应,待两人交易过后,我跟着那位姑娘出来,小禾才从人堆中散开,一脸惊讶的看着我。“翠儿,让你去买个布你怎那么慢!”
应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素衣群,头带银钗,面容儒雅的夫人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位穿着与买布姑娘一样的衣衫的丫头。“夫人恕罪,适才并非我故意偷懒,是布庄店中掌柜不在,又无人能算出所需银钱,才拖了许久。”
小姑娘又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看着我说,“是这位姑娘方才算出,替我解了困,我还未曾答谢...”夫人马上和颜悦色,略带笑意地看着我说:“你可是年家之女?”
“夫人怎知!”
我大惊。小禾说我这些年都在养病不怎么出门,莫非是亲戚?“你长得属实与你娘亲很像,我虽与年夫人非至交,却也在府上见过你,当初我家老爷刚刚上任,也多亏年府相助。”
夫人眉眼之间甚是慈爱,又掺杂着些许遗憾之色。原来这就是县令夫人,穿的好生素净,我都没瞧出来,县令真如所闻这般清廉。“阿爹阿娘在世时,也常称道县令为官孝廉,只可惜他们...”夫人马上转变神情,转移话题道:“今日见你出落的如此漂亮,是个标志的美娘。你帮我家婢女解了困,你可有什想要的,伯母尽力替你寻来,就当感谢你帮我解围。”
“都说做事不求回报,更何况只是区区小事,怎敢要如此报答,只是...”我平日里并非如此吞吞吐吐之人,若是个凶狠点的,我马上可以变得不要脸,只是这夫人看我的眼神实在太过温柔慈爱,这反倒让我不知如何开口了。我默默叹了口气,舒展开口:“我想伯母对我家情况应该有所耳闻,我的日子也实在称不上好过,我不要伯母的什么东西,只是,若将来我为家中之事有求与伯母,伯母能否帮我?”
县令夫人略带沉思后,说道:“若是正义之事,我定当帮你。”
听闻此话,我宽心地笑了,说道:“有此话,便胜过任何礼物,小女子在此先行谢过夫人。”
说完便对县令夫人行了个礼。夫人不笑反忧地说:“今后你若有需要,到县令府上寻我即可。”
县令府,县令正躺在床榻上翻看着书简,县令夫人拿着一支烛台走了过来,边将暗烛换下边说:“你可知,我今日见着谁了?”
“听闻夫人今日出门给下人制办衣料布匹去了。”
县令放下手中的书简说道。县令夫人点点头说:“是以,妾身今日遇见了年氏小姐。”
县令从床榻上坐起,问道:“可是那位幸存的年氏小姐?”
“正是”县令夫人答道。县令叹了口气说:“想来也是好几年未见了,自从她爹娘不幸遇难,他家又被舅父母霸占,日子定不好过吧。”
“今日吾见她,那般瘦弱,不似小时候活泼了,倒多了份稳重和机灵,我看了也是甚是心疼。”
夫人又顿了顿,又说,“她还求我日后若有需,希望我帮她,我应允了。”
“也好,许是因为她家那地产之事吧。听闻王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已将地契抵押给赌坊,岂料所属他人,肯定想尽办法折磨她罢。”
“他们这般作为!年大人在时可没少厚待他们,如今竟这般狼子野心,可怜年姑娘,自小没了双亲,无依无靠,竟都来求我帮她,甚是可怜。”
县令夫人又恨又怜地说道。“夫人莫生气,她叫我们帮她,许是有计划了,改日我等助她,可好?”
县令搂过夫人,宽慰的拍着她的背,哄小孩般摇着。“自然要助!我都答应了。”
夫人喜笑颜开,略带撒娇般答到。“好好好,都听夫人的。”
县令说罢便一把揽过夫人。回到年府,几乎未进食的我十分饥饿,便命小禾去厨房寻些吃食。小禾急匆匆地跑到后厨,进门后说道:“我家小姐饿了,可有剩的吃食吗?”
话就如同石沉大海,所有人低着头都各忙各的,见无人理会,小禾便自己找了起来。小禾走到铁锅旁,打开锅盖看见了些剩余的粥,大喜着拿来碗,刚想盛就被王婆子啪地盖上了,并冷冷地说道:“这是给我家夫人的。”
小禾无奈只得去寻些别的,打开橱柜看见有些稻米,开心地拿起想做些米饭,一个婢女又用力地一把抢过,险些将小禾拉倒在地,她嘲讽地说道:“稻米这么珍贵,你配用吗?”小禾气的跺脚,无奈地四处张望。那婢女走到柴火堆旁,拿起了一堆烂菜叶子甩在小禾身上,双手抱胸趾高气昂地说:“就吃这个吧。”
小禾气的想哭,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她很想开口反驳,也很想把那些菜扔回去,可是她一想到小姐还饿着肚子,便硬生生忍了回去。小禾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蹲下身,去捡那些菜叶。那婢女一声讥笑,拿起一筐烂菜就往小禾头上倒,窸窸窣窣的菜叶子从头上倒了下来,还有些糜烂的沾在头发上无法下落,小禾再也忍不住了,豆大的泪水一颗一颗地打在手背上。厨房里的人纷纷围了过来,各各都在嘲讽,满脸鄙夷。王婆子捏着鼻子,嫌弃地说:“哎哟,真是好脏啊,果真是下贱之人,把厨房都弄臭了。”
说完又是一阵讥笑。小禾把身上的烂菜叶清理干净,拿着挑拣好的菜准备下锅,王婆子拦了上来说道:“不许用锅,你的这些菜会把我的锅熏臭。”
说罢还一把将小禾拿在手中的菜拍在地上,小禾失神地忙弯下身去捡,可那婆子马上抬起脚用力踩着菜叶,直到将菜叶一个个碾碎,才罢手般露出得意的笑容。小禾气的忽得起身,用力将王婆子一推。王婆子失去重心,倒在了地上,此时众人纷纷围了过来。只见王婆子脸都气歪了,踉跄着起身,指着小禾狠狠咒骂:“好你个小犊子,看我不打死你。”
说罢就上前去抓住小禾的头发,将小禾用力地往地上拖,随后又冲上前去欲掌掴,小禾想要反抗,可奈何王婆子体型肥壮,抓住王婆子的手也被她毫不留情的甩开。就在即将落掌之时,门口突然大喊:“住手!”
只见阿庅冲了过来,推开那群看热闹的人,一把将王婆子拉开,护住小禾道:“你们这样欺负人,就不怕我们告诉家主吗。”
他们还真不怕,原本还有些心虚的王婆子一听到家主,立马硬气地说:“不用你告诉家主,我们现在就去找夫人替我们做主!”
说罢哼得一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