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范晓月是在第二年入学的,她已经八岁,入学有点晚。在她刚读一年级的时候她曾问过妈妈,妹妹要什么时候才去上学。那时妈妈告诉她等她上三年级的时候妹妹就入学。后来等她到三年级的时候,妹妹却因那一年没钱交学费而延迟了一年入学。妺妺从出生后是由外婆一手带大的,为此外婆异常疼爱范晓月,范晓月也只和外婆亲,外婆疼爱妺妺范晓月,也喜欢弟弟范晓星,唯独讨厌范皊,范皊心里难过,难过的不是外婆不喜欢她,而是所有人都不喜欢她。很早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是一个不讨人喜,没人要的小孩。妺妺在外婆家住习惯了,每次回来的时候都嚷着要回到外婆那里去,为此外婆认定了是范皊在家里的时候经常欺负范晓月才导致她不想在家里呆。每次看见范晓月闹着要跟她回去她都要回过头来训斥范皊一翻,外婆每次看到她都是一副凶狠的模样,范皊心里既委屈又难过。很多时候她其实根本不希望外婆来家里,自从范晓月被接回来后,外婆便也是频繁地往家里来。老人快七十岁了,脸上爬满了很多深深的皱纹,牙齿基本上都掉光了,她吃的饭食炖得很烂,又喜欢吃甜食,特别是糯米团子。每次她来家里的时候,范母便经常将糯米粉打湿揉成团子,在锅里煮着或者油炸盛上满满的一大盆放在饭桌上。糯米团子软糯粘牙,范皊极不喜欢吃,老人却经常吃的眉开眼笑的。为了迎合她的口味,范母也会将饭食煮的比平常软上几分。杀了鸡,范母也会将鸡汤炖的极烂,但好在肉类即使炖得再烂也不会似靡肉一般,家里条件苦,三个小孩都在长身体的阶段,都爱极了吃肉,老人对范皊的厌恶程度上升到每次看着范皊吃饭夹菜的时候都是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她,她每道菜只能夹一点点,多夹了她便会出声喝斥,而范晓月的碗里的饭菜即使快要溢出来了,她都还会再给她添上一筷子,让她多吃点,吃饱来。每次范母炖了鸡汤时,老人则喜欢给三个小孩盛鸡汤,她先是给范皊的弟弟和妺妺每个盛好满满一碗肉汤,轮到范皊的时候,她会在汤盆里捞了又捞,最后捞出几块小小的鸡肉放在碗里便叫她们出去吃。范皊眼尖,一下就看见那些鸡肉都是鸡头爪子和鸡尾,她便会趁老人不注意的时候拿起汤勺专门捞起大块鸡肉放在自己碗内,快速地离开厨房。然后趁妹妹不注意又会将那些自己不吃的鸡尾放入她碗内。四年级的时候,范皊的性子越发地沉默,除却依然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上下学,成绩却取得了突飞猛进的进步。当她开开心心地回到家里告诉母亲她的成绩又取得了全班第六名时,而范母只是厌烦地说了一句:“滚开。”
似乎多看她一眼都不想。她一愣,眼中似乎噙着泪花,咬了咬嘴唇,心里却想道:一定是因为没有考到第一名,妈妈才会生气的,我一定要好好努力。她只能要求自己更加努力地学习,拼命地取得好成绩,范母却并未因她取得好成绩对她的态度有所改观。范皊第一次意识到,无论她做的多好,考的多好的成绩,多么听话懂事,而妈妈永远都不可能会喜欢她的。为什么?到底哪里做错了?她开始一遍遍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己。她知道范母不喜欢她,那时她认为是自己的学习成绩差,没有听妈妈的话,所以她总是不喜欢自己。如今她开始思考别的原因,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无法知道,自她记事以来,似乎身边所有的人对她的态度都是一副高高在上,傲慢无视她的存在。外婆不喜欢她,每次带妹妹回家的时候,她都会在家里住上几天。妈妈每次做饭,菜肴都会丰富一些,她想多夹几筷子,外婆就会用筷子打她的手,并且骂她一点都不斯文。而妹妹碗里添的都快溢出来了,外婆只会笑眯眯地说:多吃点。妈妈虽然有时候会看不惯外婆的做法,但也只是嘴上说一下。舅舅们对她则更是淡淡的,记得有一次她和表哥们坐在一个有一米高的柜子上面玩,表哥故意一把将她推下地面,当时她摔的极痛,一个人蹲坐在地上哭泣,并未有人来问她摔痛了没?舅舅只是询问了表哥她怎么哭起来了。表哥说她从柜子上面摔下来了,他当然不会说是他推下来的。范皊却指着表哥道:“是你故意推我下来的。”
舅舅听了并没有责怪表哥,反而责怪范皊一个女孩子不应该爬柜子上去玩。范皊心里委屈,一个人在角落发出似动物般呜咽的哭泣声,她哭了很久很久,进进出出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来安慰过她,问她有没有摔痛。她终于哭累了,扒开裤腿,膝盖虽然没有磕破皮,却是青紫色的一大片。爷爷奶奶虽然很疼她,但那也只是曾经,她心里是明白很多事情已经开始变了,再也不似从前那般。他们对她也只是抱着一种爱莫能助的态度。爸爸虽然不会像他们那样,可是他常年外出打工,一年难得回来两次。就连打个电话都要提前一个小时跑到几公里的一个姨婆家才能接到。母亲对她的态度却带着一种厌恶的嫌弃。她曾经问过奶奶,而奶奶给她的答案是因为父母重男轻女的缘故。可是她不相信,因为村里面也有很多女孩,但是她们的爸爸妈妈却从来不会嫌弃她们,相反,她们反而更受爸爸妈妈的宠爱,奶奶听了则是笑了笑。她不相信奶奶说的这些理由是真的,心里一直在寻找答案。家里离学校的路程较远,学生一般都自带午饭去学校吃的,一次课间时候,班上两个男同学不知因什么事情起了争执并且打起来了,其中有一个男生人高马大的,一把就把那个矮小的男生拌倒在地,那个男生见全班同学都嘲笑他,气极败坏之下随手就将旁边的桌子用力一推。大家都惊呆了,看着被推倒在地的范皊和散落一地的书本,旁边还有一个掉落的饭盒,几团白米饭,几片菜叶子可怜兮兮地散落在地面上。那个男生被吓住了,慌忙扶起倒在地上的桌子,又帮她捡起地面上的书本。见范皊似要哭起来,连忙在她耳边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范皊双眼含泪地起身,用手将地面上的饭菜重新扒拉进饭盒里,同学们都面面相觑看着她。“范皊,你饭盒里的那几片菜叶子是什么菜啊?颜色好怪异,就连那白米饭上都染上一大团。”
一个同学皱着眉头问道。“我知道,那个叫红皮菜,颜色很恶心的。”
另一个同学说。范皊小脸涨着通红。默默地将饭盒放进课桌的抽屉里面。到了中午放学吃饭的时候,她再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盒饭,紫色的菜已经和白米饭混合在一起,紫色的菜叶,紫色的米饭,那颜色说不出的艳丽与怪异。她扒了两口饭进嘴巴里,红皮菜独特的气味搅得她胃里一片翻江倒海般难受,她讨厌吃这个菜,更闻不惯那个味道,每次一闻到这个菜的便恶心想吐,范母早上就只炒了这一个菜。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咕咕的声音,范皊低头一口气地将饭粒扒拉进嘴巴里面,尽量不让自己去闻那个味道,可是吃到一半的时候便再也忍不住恶心地往外吐了出来。她微微叹口气将饭盒盖好重新放进抽屉里,想到以前有一次中午正吃着饭,突然前排有同学发出一声惊叹声:“张岱的饭掉地上倒了。”
那时她抬头,听到前面传来一个男同学的呜呜呜的哭泣声,当时心里就想男孩子哭起来怎么像个女生一样,要哭也应该是偷偷地拭去眼泪。“走,我们告老师去。”
其中有一个男同学拉着别一个男生蹬蹬蹬地很快就跑出教室,不一会就将语文老师带过来了。“怎么啦?张岱?”
有男生说道:“老师,他的饭全撒地上了,他没饭吃了。”
老师低头看见撒落在地的饭粒:“你们几个把地面上的饭扫了倒掉。”
拿起张岱的饭盒牵着他往外走去。过了一会儿张岱拿着饭盒重新进了教室。原先那几个同学好奇地围在他旁边看着他吃饭。“老师还给你装了排骨汤,好吃吗?”
那同学一脸羡慕地问道。张岱边吃边点头:“嗯,好吃。”
张岱是好学生,所以连老师都是喜欢他的。范皊静静地想着,好像学习成绩好的同学大家都喜欢,可是张岱的成绩也不是全班最好的,那时比他分数高的同学多的是,她只是有点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每次看见他都会脸红心跳,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就比如此时想到他心里也是一种异样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