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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战争的道理(1 / 1)

在这一次战斗之前,父亲特地跑到了神树下面寻求僧人占卜。他从前是不信这些的,毕竟他只觉得是僧人的信口雌黄,要银子的手段罢了。但是这一次他在神树下大摆祭祀,斋戒了半月,把军队全权交给了哥哥。树下的僧人建起祭坛,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脸上带着神魔鬼怪的面具,摆着新鲜宰杀的肥羊,还有数不尽的兵器,只不过火器不在里面。等父亲磕完头烧完香,把银币撒了一地,表达了自己的诚意之后,为首的僧人看了一眼天空,把几枚老铜钱塞到龟壳里开始了占卜,两边的小僧也开始甩动他们的法器,边上的花火和雾桶齐齐地发出的响动。说实话,他们的占卜要比唱戏精彩。乌云汇聚在我们头上,隆隆地响着雷声,他们的口中念出数不尽的咒语。僧人在台上抽搐,两只眼睛往上翻,就算是招来了鬼神,为首的僧人把纸做的头盔戴在头上,两边的僧人对其展开围攻,在咿咿呀呀地咒语之后,小僧将“剑”刺进了敌人的身体。随着为首的僧人倒在地上,天空的乌云舒展,在远处的农田中下了一场雨,一声锣响宣告这一场浩大的祭祀典礼算是结束了。满身是汗的僧人躺在地上,边上的小僧把他扶了起来,然后他向父亲走过来,“我已经问过神了...”“先别说了,进帐子休息。”

父亲为僧人揩去汗水,把他扶进了帐子里。他让僧人坐下,有亲手给他端上了热茶。“怎么样,神说有什么消息。”

“神会祝福你的,一定会斩尽一切来犯之敌。”

父亲听着僧人沙哑的嗓音,摸着他苍老的手,想起来刚刚落在田里的大雨,从自己衣兜里掏出了金子塞到了他的手里。他接过来,把金子放在嘴唇亲吻了一下,举过头顶,对着父亲说出了连珠炮一样的祝福的话。“你看好吧,皇帝,边巴现在肯定也在施法诅咒我们呢。”

“肯定,会被你打败的。”

父亲走出帐子打算回家,对他说。“会的,皇帝,就请您远离不洁的东西了。”

父亲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官寨。哥哥已经搬去了曾经万信领主的地盘,现在应该叫他桑吉领主。父亲打算等哥哥在领地巡视回来的时候就让他带兵出发。但是我和父亲站在门楼上,看着下面的农田的时候,父亲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一丝忧虑。他手指着远处农田的中心,就在大战之后,那里一圈的庄稼病恹恹的,中间的已经枯死了。“那是边巴回应的诅咒吗?”

等父亲走了之后,我走下官寨,到了农田里。因为作物生长了,是神圣的,所以没有人想着土里有什么。但是我从小就在想着庄稼是怎么破土而出的,我无数次撅着屁股,挖出在地下的庄稼。脑子正常的人,好奇地看着一个傻子挖土,满足他们的好奇心。我用手拨开枯死的庄稼,然后把腰刀插在地上,用双手开始挖了起来,挖着挖着,下面的土变成了暗红色,血水从四周渗了出来,一个被植物根须盘绕的东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提着那个圆球往官寨里走,周围的人看见了无不尖叫或者远远地跑开,只有一个孩子问:“阿妈,皇子手里提着的是什么?”

他的母亲赶紧捂住了他的眼睛。我走到半道就碰到了我的小厮达赤,他看见我手里的东西也是吓了一大跳。扯下了自己的衬衣,把那东西包了进去。“皇帝保佑!”

他双手合十地念了一句。我们走进寨门,我刚想去找父亲,达赤把我拉倒一边帮我洗了洗手。我找了一圈他也不在,客厅没有,餐厅也没有,房间也没有。括低走过来问:“怎么了,少皇子?”

“你有看见父亲吗?”

“他和僧人出去了,应该是祈福去了。”

她看见了一边的达赤,皱起了眉头,把手捂着鼻子。“什么东西啊,我今天好不容易打扫了寨子,扔了去。”

她伸手去拿,但是达赤拍开了她的手。“这是少皇子,找到的很重要的东西。”

这时候的父亲和僧人在帐子里,僧人把十三颗棋子甩在棋盘上。“今天会有很重要的人来看你。但是要注意你的眼睛。”

“什么意思?”

父亲不解的问。僧人没有多说话,摆出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到了晚上,哥哥真的回到了家里,父亲开心至极,僧人的预言真的应验了。他赶快招呼下人准备饭菜。我见父亲回来了,我便让达赤把今天我挖出来的东西带了上来。“父皇,我找到了让地里庄稼枯萎的东西了。”

达赤打开包袱,原本恶臭的味道又进一步地弥漫在大厅里面了,里面赫然漏出来的是一个被草根包裹的人头,人头的嘴里还有吉仁的戒指。“你看都从耳朵和眼睛里长出来了。”

在场的侍女小厮见到这一幕都直接吐了出来,父亲瞪大了双眼,让人把这东西扔出去。哥哥示意让这东西留下。“我倒要看看谁能诅咒皇帝家,再说,哪有可能从耳朵和眼睛里面长出来。”

“是福还是祸,是祸躲不过。”

母亲也在旁边附和。哥哥走过去握住了草根,结果和我说的一样,整个头颅都提了起来。“还真是。”

盘根错节的根须从嘴巴和眼眶中伸展出来,哥哥用力抖了一抖,头颅碎成了一堆绿莹莹的骨头渣子。父亲在边上吓得冷汗直流,上次吉仁的死让他做了好几天的噩梦。“还要打仗吗?”

父亲颤颤巍巍地说。“肯定要打啊,不然等着挨打吗?”

哥哥惊讶地看了一眼老头。“僧人,今天做法了,让我别看不洁的东西,你看现在,这么个头颅摆在了我面前。”

“还是别待在房子里了,怪渗人的。”

括低在边上说。在庭院里,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僧人开口了:“我看还是不要妄造杀孽了。”

显然哥哥是听不进去的,“皇帝家养你,你吃皇帝家的饭,你就说这种话?”

这个僧人在我们家也算呆了不少时间了,他总是说什么要去闭关苦修成神的话,但是又说,自己走了的话,就没人管下面的小僧了,那他们就会无法无天了。哥哥总是打趣地说,难道几个僧人,皇帝家还管不了吗?你就放心去这样的话。僧人说:“为了皇帝,我还是不说了。”

皇帝说:“你就说,他们诅咒了我们什么,放心说。”

僧人看着皇帝还有哥哥没敢多说话,只有达赤,能说会道的人。在边上把我从发现不对劲和挖掘的过程绘声绘色地说给了皇帝听,其中说了我的谨慎细致,讲了我多少作用。我都在好奇,他又不在我边上,能侃侃而谈地说那么多东西。但是大家都没在听,皇帝依旧持这他不出兵的观点和哥哥吵个半天。我眼看着他们吵不出个所以然,就在边上大喊:“算了吧,我饿了,先吃饭吧。”

哥哥也表示赞同,打算一把火把这颗头颅烧了,但是在一边的僧人拦住了他。“还是把这颗头,送回到边巴手里吧。”

这时候哥哥和皇帝没有吵架,都用沉默表达了对这个建议的同意。回到房子内,括低已经打扫好了房间,又用她的念力把房子弄得香香的赶走了晦气。在餐厅里,大家都只是在埋头吃饭,突然哥哥想出了个法子:“你要是不想出兵,就让我来,以桑吉领主的名义出兵。”

父亲叹了口气,他也知道出兵的重要,于是看了看哥哥,“你走的时候,再带一点军队走吧,武器弹药也都揣着点。但是别全都带走了,皇帝家也要有卫队的。”

“还不快谢谢你父亲。”

母亲说。“哎,你到底给了那神棍多少钱啊。”

哥哥不满意地问。“这你管不着吧。”

家丁队长走了进来,气喘吁吁地报告:“人头我已经送回去了,埋在了他们的地头。”

“做的不错,下去吧。”

吃完饭后,哥哥和父亲去议事了。我看师爷也回来了,他快活地躺在庭院中喝酒。我走过去和他打了个招呼,他从椅子上下来要给我请安,但是我让他坐回椅子上。“没必要给我行礼,你大小算我一个老师。你怎么从哥哥那回来了。”

“是皇帝让我回来的。挺好,我在那地方可忙了。”

他眼睛滴溜溜地看了看周围,“你的哥哥只顾着收纳士兵,但是重建的工作很繁忙的,我叫他少收纳士兵,留点人出来干活,但是他偏不听,这样账目上很难过得去啊。”

在我们聊天的时候,括低走了过来,“你们都在这啊,省得我找了,皇帝叫你们上去。”

我们走进了父亲的房间,师爷走到了皇帝的身边,我则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父亲对我勾了勾手指,“你哥哥走了,你也算我一个接班人,这个师爷就给你了。”

他看了一眼师爷,“少皇子不懂的东西还很多,你就当他的师爷,让他管理军队吧,他也算个打仗的好苗子。”

师爷点点头,走到了我后面。我扭过头朝师爷眨了眨眼睛,吐了吐舌头,用眼睛告诉他,他的好日子还远着呢。“所以要打仗了吗,父皇。”

“对的。你哥哥出兵,算他的。但是其实也算我们的。”

我走出房间的时候笑了,我现在也有一个跟在屁股后面的师爷了,我有时说什么的时候他能舔舔毛笔,在本子上记下来。我的小厮达赤看我出来了,从地板上站起来,“怎么样少皇子,皇帝骂你了吗?”

他也知道,今天我挖出的人头让皇帝不开心,也知道皇帝没有长听忠言的耳朵。“没有,他还把师爷给了我。”

“那多好啊,等你哥哥打下了地盘,我就和你一起走,让哥哥给你做行刑官,我给你做亲卫。”

他还在想着哥哥的事情。“已经配齐了一个领主该有的东西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卓玛太太在楼里唱起了歌,把大家都叫醒了。母亲问了一个问题,我们用什么理由开战呢?他们还没下战书呢。哥哥说,这只是时间问题,再说皇帝家出兵还要什么理由吗?母亲说,还是要讲规矩的,不然显得皇帝家不明事理,她督促哥哥,别让哥哥冲动。再说,他们肯定会下来战书的,不用着急。这确实,在座的没有人不同意。哥哥临走时,僧人要给哥哥的队伍洗礼,他把圣水洒在了哥哥的队伍上,轮到哥哥的时候,哥哥拒绝了,僧人可惜地摇了摇头:“可惜您不接受我天底下最好的教法。”

哥哥拔出刀放在马背上:“我看你是要大祸临头了。”

僧人说:“我不怪您的野蛮,所以不接受智慧和仁慈。我的教法能让你在战场上刀枪不入。”

哥哥挥刀把他的一只耳朵砍了下来。“看来你的教法没能保住你的耳朵。”

哥哥在马背上回过头,“老头,你以前好像不是这样啊。这巫师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还没等父亲骂他,他便扬天大笑策马跑了出去。僧人哭着跪在地上把自己掉在地上的耳朵捡了起来。父亲则叫他别哭了,要不是他在边上,估计现在他要在地上捡脑袋了。僧人摸着自己的脖颈给父亲说了声谢谢。哥哥带着部队回到领地之后立刻开始扩军和练兵。母亲说的不错的,没有几天,边巴的信使就带来了战书。父亲看完就把战书摔在地上:“狗屁不通,要把我的两个儿子全交出去,还要杀完文武官员。”

母亲则在边上说:“放轻松,战书就是想让你气的冲昏头脑。”

我捡过来战书看了一眼,问:“什么叫清君侧?”

“简单来说,就是把皇帝周围的人杀的一个不剩,只留下皇帝一人,他们在把皇帝当傀儡把玩。”

我的师爷在后面说。战书上写,皇帝为什么加税,就是因为我和我哥哥在旁边献谗言。我看的也云里雾里,干脆就不看了,反正我知道就是这场仗如果打不过的话,我的小命也得玩完了。父亲看向母亲,问:“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你怎么不问问你的新女人。”

母亲呷了一口茶水。父亲的脸涨得和牛肝一样,但是他知道是他下面的冲动,让现在的情况已发不可收拾,所以他也没有多说话。父亲让我到他的房间,他交给我一只漂亮的玉符,“你哥哥走了,现在皇宫的卫队,就交到你手里了,你哥哥说你已经学了不少了,再说还有师爷相伴,我想你领这一支军地没有问题。”

“那您做什么,父皇?”

父亲没有说话,他让我转过去,然后一脚踢在了我的屁股上,把我踢出了房间。我让师爷领着我去了军营,当我把玉符亮给队长看的时候,他跪在地上说:“少皇子,从此之后愿听你差遣。”

很快,种下的麦子就要收获了。师爷天天叫我小心南方,边巴的军队时刻可能来偷袭。但是这半年来,无非都是小打小闹,偶尔两队人马隔着大老远对着天上射几枪。在军营里师爷为了教我打仗,就开始教我下棋,师爷教会我下棋之后,我每天都在和师爷下棋。当一个子被四边被围起来,那么就算被吃掉了,就像军队被围就会被歼灭一样。他下多少,我就得花多大力气,把他下下去的子吃掉,就像打仗一样,对面出了多少兵,我要出更多的兵把他们一举歼灭一样。最后看谁占得地盘多。师爷还是老奸巨猾,每次我开始的时候能开心地吃下师爷手里的几个子,但是师爷总是能在绝地的时候吃掉我一片,然后赢下棋局。战争打了半年了,但是双方都没有大规模进攻,只是在试探,我和师爷打趣“坐着就把仗打了。”

。两边手下的信使都在不断地和各个领主打交道,师爷说,朋友要多多的,敌人要少少的。我掰了掰手指,草原上有八位领主,其中有军队的不过四位,剩下的由于经营不利或者被互相之间的战争拔去了爪牙。我们在草原的中间,边巴在草原的南边,哥哥在草原的北边,我们手里有单增和江曲领主。边巴手里虽然只有他哥哥留下的旧部,但是他用武力胁迫了他的邻居,仁增领主,让他加入了他的阵营。他们虽然只有那么点人,但是上次攻击城镇的特殊的火炮,让哥哥不敢直接动手,他害怕玉石俱焚,那么就算赢下战争,我们得到的不过是一片焦土。而边巴知道,他要是一口气亮完了底牌,那么他的命也就到这了,他也是个怕死的主。草原上还有两边押宝的几个领主,他们虽然现在不加入战事,只是给军队借道,但是只要胜利的天平往任何一边倾斜,他们就会出手,就像跟在雪豹后面的秃鹫一样。我曾经问过师爷:“草原上没有人的财富和军队能和皇帝家相抗衡,为什么哥哥还是那么谨慎呢?”

师爷笑着说:“少皇子,你看,我和你下棋,有的时候你会破坏规则,两个子就吃掉了我一个子。边巴也是一样,他的新式武器,已经破坏了规则,他也能两个人吃下一个人了。”

“那哥哥怎么办?”

师爷让我摊开手:“你的哥哥,就是在找一个时机。”

他啪的一下打了我手心,“像我纠正你下棋作弊一样,你哥哥需要在一个时机让边巴回到规则当中。”

就在我下棋的时候,旺姆走了过来,给我送上了点心。自从上一次血色的婚礼之后,旺姆再也没有提过结婚的事情。我吃了一块芋泥糕,让她坐到我的腿上,给她也吃了一块。母亲常常和我说,要让我尽到一个男人该做的,在她在我身边的这些日子,我也时常提醒我自己要记得母亲的话,以致于我现在把她当做了我的妻子。但是我清醒的时候,我还是会感到有一丝的悲伤。我又和师爷下了几盘棋,但是我都没有赢,我额头上汗都冒出来了“师爷,你就不能让我赢吗?”

师爷看了看我的眼睛,和老师一样说:“难道打仗输了,还能向对方求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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