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
眼眶泛泪的朝雾,只模糊看到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性。“腿有点软,大伯能搭把手吗?”刚好一点的朝雾,一看到蹄髈又不太好了。眼瞅着大伯眼神,似是有点留恋蹄髈。留下小米粥,捡了几块点心,匆匆把其它收进食盒。“大伯,这些我都没吃过。如果不嫌弃,你带走吧?”
“姑娘家早上吃这么重口也是少见。”
缓过一口气的朝雾才有劲儿从头到脚打量大伯。穿着略厚实的棉衣,外面罩着粗麻衣,身型高大挺拔不臃肿,手上还拿着一把锄头。应该是花匠吧,没想到王府的花匠都颜值那么高。不过也能理解,黎嬷嬷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大美人。“大冬天这么早拿着锄头也很秀。”
“你是哪个院里的丫头,这么牙尖嘴利?”
“那你又是哪个院里的花匠,这么咄咄逼人!”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不约而同笑起来。有趣!整个府中敢这么跟自己说话的,这是第一人。好玩!嘴皮子功夫快赶上司马炎了。“既然这样,那蹄髈我就不客气了。”
平日里黎姑照顾自己起居饮食,这种大荤腥之物,很难见到,正是嘴馋。朝雾小口嘬着小米粥,扶袖擦了擦旁边石凳,点头示意他坐下。匆忙取了披风回来的红珠,走近了就看到一老一少。一人快意啃着蹄髈,一人小口喝着粥。“小姐,披风。”
帮忙给朝雾披上披风。朝雾一手端碗,一手持着手炉,全程不耽搁吃。尔后朝雾从袖袋中取出一方手帕,递给红珠:“这是你喜欢的萝卜糕,还热乎着。”
红珠也不客气,接过紧挨着朝雾坐下一起吃。这对主仆可真不像主仆。“小姐,这位大伯是?”
“本——”敬王刚打算揭露身份,压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府中不受待见的花匠,这么早就被赶来干活了。”
红珠极为同情的看了一眼敬王,还是小姐好。“哦,大伯好!”
敬王顿觉蹄髈都没那么香了,一早上遭了两个傻丫头。耐心等敬王吃完所有吃食,朝雾才和红珠收拾东西起身离开。“大伯,走了。明日若还是那么早被叫来干活。我们蹄髈管够!”
“小姐,你今日怎舍得放弃蹄髈?”
“红珠,不瞒你说,今日被黎嬷嬷罚站,感觉受了凉。蹄髈有点腻油!吃不下。”
“什么?快快,让我摸一下额头,有没有发烧?我去请个大夫!”
“没有,没有。回去闷个汗就好。红珠——,你看我这么可怜,你能不能做个梅乳糕给我?好不好吗?好吗?梅乳糕,梅乳糕。”
“好好好,那小姐赶紧回去,闷一下汗。若还是不好,必需请大夫。”
“嗯嗯,都听红珠的。”
“那明日的请安怎么办,小姐你要是起不来怎么办,我还是得找个大夫。再有下次,黎嬷嬷肯定罚你一个时辰。”
“呸呸,乌鸦嘴。今日也就晚了一炷香时间,没问题的。明天一定行。”
“小姐。。。”
两主仆互相搀着,踩着积雪,越走越远。黎嬷嬷罚站?莫非是提过一句炎儿的那个妾室,每日请安从不落下,但是次次没见到人。裹得厚厚的朝雾,被红珠摇摇晃晃地扶着去梅园。5点就出发了,5点啊,这次怎么也不会迟到。而且现在这个身体,年轻真好,16岁的身体抗造啊。昨日明明骨头感觉都冷透了,多喝几杯热茶,闷了一下午汗,今天就啥事都没有。“红珠,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吧。乘着天早,你去看一下小六子他们。小心,不要被发现了。当然,我最爱的林家包子别忘了多买几个回来。”
“猪肉白菜,羊肉大葱。明白。”
实在不怪朝雾贪吃,这个世界没怎么被各种工业污染,肉和菜都特别好吃。醇香,浓厚,原汁原味的鲜美,任谁也拒绝不了。“黎嬷嬷,我来给敬王请安。”
“敬王已经出去了,请姑娘明日再吧。”
朝雾内心有一万句国粹想问候敬王。现在才几点,肯定不会过五点半,五点半啊!我四点多起床,5点左右从院子里出发,到这十几分钟。就这,还是不在。难道我明日要3点起床才行?“姑娘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想留下来用早膳?”
“今日不用罚站吗。哦,好的,谢谢黎嬷嬷。祝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行了一礼,匆匆就转身走了,唯恐被叫住。敬王从内厅走出来,仍是花匠打扮。“王爷不想见她?那以后打发她不用来请安。”
“这就是炎儿那日同娶的妾室?”
“是,不过对外称娶的平妻。”
“平妻?荒唐,王府中哪来的平妻之说。商贾说辞而已。”
黎嬷嬷不敢接话。梅园是母亲送给自己的生辰礼物,平日里都是敬王自己亲自打理,换上了粗布衫才会让那丫头误会。敬王理了理身上的衣物,扛着锄头就出了院子。想到什么,又折回院子中折了几枝梅花。黎姑心中惊愕,敬王最是宝贝先王妃的梅花,谁也不给碰。果然,那小丫头还是藏在那处。“不是说肘子管够吗?”
朝雾眯眼看了一眼,照旧用衣袖帮扫了石凳,拍了拍:“大伯,你来早了。今日肘子没有,但有林家包子,红珠已经去买了。再等等!”
“林家包子,刚出炉的最好吃,今日有口福了。”
“也是讲究吃货啊。嗯?身后藏了什么,是梅花吗?好香。”
“你这鼻子不错。”
大伯从身后递出了几枝梅花。“哇,大伯你怎知我喜欢梅花。这花开得这么好,看来你就在这梅园当差。折梅不会被敬王责罚吗?。”
你坐的此处,刚好透过石窗可以看到梅园之景。如若不爱梅花,何必每日在这挨冻。“几枝多余的,敬王也不会这么小气。”
“府中就梅园的梅花最美,可惜敬王的院子,不能去观赏。还好我聪明,发现此处可以小窥梅园之景,是极佳的视觉。有隔窗窥美人,羞且惹怜爱的含蓄。”
“满嘴胡话。”
“嘿嘿。”
深嗅一口,冷香沁脾,早起的床气都烟消云散了。两人静静地等着红珠来投喂,都没有说话。院内极为模糊的声音,随着两人的安静,一点点传来。“这鬼羌的巫术我们实在无法破解?”
“每每追击到鬼羌圣地鬼炎山,将士们就会全身乏力,口吐白沫,晕厥。”
“鬼羌族的人一点事都没有?”
“他们反而有如神助,异常骁勇。若是不解决这个问题,斩尽杀绝,过几年鬼羌又会卷土重来。”
“这,要不我们找个能破解巫术的巫师?”
“扑哧!”
“你这女娃娃笑什么。”
“我一笑此处的设计,你看这拐角和堆石,加上那窗口,就是喇叭形。我们无心听墙角,可这声音就这么传过来,不想听墙角也听了;二笑里面两个二傻子,那鬼羌巫法就是糊弄人的,还一本正经讨论找个巫师来解决。”
“你经常在这听墙角?”
上次老袁说也有个活神仙指引了他,当时谈话的位置,就在这后面,不会就是这女娃娃?“哪有,里面可是梅园,敬王居所。刚好站在这,一大早议事,今日撞上只是运气。”
“谅你也没胆子偷听敬王墙角?”
“大伯,好歹我们有两饭之情,你也不用这么维护你家主子。我这是光明正大的听。”
“一饭,没有两饭。那你刚刚说的糊弄人的巫术又是指什么?”
朝雾白了一眼,算那么清楚干嘛呢,又不记账。“本姑娘解惑没有个几十、几百金是下不来的。不过,看在折梅之情,一文钱我就告诉你答案。”
“我怎知你不是糊弄我?”
“大伯你这岁数,肯定是府中老人了。你只要把我的答案托人告诉里面那二傻子,他们试了自有定论。指不定你还能得到一大笔赏赐呢?我现在可只取一文哦,一文。”
朝雾从头到脚扫视了好几次,敬王仍是端坐不动。“想白嫖?你不会是一文钱都拿不出来吧。”
敬王眼神闪躲,确是如此。“手伸出来。”
敬王疑惑,摊开了手掌,一双满是练刀留下茧的手。朝雾不识货,以为只是荷锄导致,不然现在的敬王立马掉马甲。“啪——”朝雾轻轻拍了一下,免得被里面的人听到。“记得,你欠我一文,以后要还的。此事很简单,就是高反。鬼羌族居西北高地,真铭的地域都不在高地上,骤然追到高地,起了高原反应。头痛、心悸、胸闷、气短、厌食、恶心、呕吐都是可能的,身体越好的将士,越剧烈运动,高反越严重。鬼羌自出生就在高原,肯定适应当地环境。此消彼长,所以每到鬼炎山,真铭将士就落败。”
“你说的这高反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你一个花匠,一直居住在府中,当然不知道。”
“你一个小娃娃,怎么知道的?”
朝雾,自是从小说中知道的。嘿嘿一笑,“自然是身在闺中,心向四方,游记中看来的。”
“什么游记,我也去找来看看。那高反书中可有解决之法。”
“不重要,书名忘了。解决之法我还记得,有种植物叫红景天,开着红色的小花花,就长在西北高原苦寒之地。上高原前几天,煎服就可以缓解高反。”
“我为何从未听过此等植物。”
“大伯,只能说你这花匠不称职。世间植物千千万,你固守府中,又能认得几何?还是要多出去走走看看。”
“小姐,你又在听墙角?!”
“嘘——”紧捂住红珠的嘴,一脸讪笑。“何人在外?”
朝雾匆忙仍了一袋包子给大伯,“嘿嘿,被抓了千万别把我供出来啊。”
“快走,红珠。”
两主仆佝偻着腰逃之夭夭了,留下来了一串串脚印。果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