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眼前,当世天下间理学派的大儒虽然不止裴有文一人,但是赵谌麾下就裴有文一个大儒。而且是当仁不让的领袖人物,根本不用任何人对其说什么,他已经自觉将理学派的大旗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也相应的将这份在他看来神圣而意义重大的职责揽在了自己身上,所以随着李清照这样一个女子在赵谌的支持下用《格物》报社肆意批驳理学派气之学说,并且引起社会广大反响之后,裴有文的愤怒和激动可想而知。于是,赵谌有些无奈和无语的派人出门,将裴有文和其带来的四名理学派坚定信仰者请进了府中。这四名坚定信仰者也不是普通读书人,两名是政务府的文官,两名是兰山书院的教习,虽然不是大儒,但也是饱学之士,在儒家理学派之道上颇有造诣,得到了自己圈子里面的认可。不管心中如何不喜,赵谌面上还不至于随时随地的流露出来,在后院面带微笑的接见了裴有文和四名理学派的代表。“老夫不知道王爷在在试用农具……”来到后院见了赵谌,本来义愤填膺的裴有文却不得不收住了火气不说,连忙带着四人神色恭敬的行礼。华夏儒家对农事向来极为重视,君王劝农、重农都会被儒者看成是天大的德政。而金城王府后院的一亩大小的花园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亩农田,此时赵谌带着一群人在这农田地里面忙活着。“没事,这边的活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一身干活短装打扮的赵谌将铁犁交给旁边的亲卫,接过旁边小诗递过来的汗巾,擦了一把汗水,洗干净了手,从地里面走了出来。“王爷关心农事,老夫甚感佩服。”
裴有文看着赵谌脸上的汗水和衣服上的尘土,知道赵谌并非是做样子,再一看那一亩田地即使是在冬天都被铁犁给犁得甚好。赵谌喝了一口小诗递过来的热茶,看了一眼裴有文和其身后四人,淡淡说道:“这是钟少坤当格物研究院的院长之后,最近刚刚改进过的铁犁,比原来的铁犁体积小了三分之一,重量轻了一半,但犁地时效率比原来的快了近一倍不说,即使农家没有牛,以成年男子的体力也能够拉动这铁犁劳动半年时辰没有问题。”
赵谌这些话就有些打脸了,裴有文和四名理学派的中坚分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了,这是将天给聊死了。甚至除了裴有文还能够一脸沉静之外,另外四人听了赵谌的这些话之后,来之前在别人的叫好和鼓励下,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消散了大半,甚至心中有些惊惶,更不用说话话了。最后,终究还是扛旗帜的裴有文深吸一口气,与赵谌坦然目光对质,神色不卑不亢,从容问道:“官家刚才所言,臣无话可说,也从未否认过格物之道对农事、军事的贡献,官家要重赏钟少坤他们,老夫也没有意见,而且认为该赏。但是老夫以为,格物之道可为器,却不能为治国之道。”
赵谌叹了口气,摇头道:“格物之道并非你所认为的只能让工匠打造出更好器具这般简单。”
裴有文沉默半响,道:“请王爷赐教。”
赵谌突然想起一事,微微一笑,说道:“上次本王在伤兵医院给裴老说过一句话,裴老可还记得。”
裴有文再次沉默,只是神色变得越加肃然,最终还是说道:“王爷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而且还说这只是格物之道学说原理中很平常的一句话。”
赵谌道:“裴老以为这句话与你们理学派学说相比如何?”
裴有文道:“单是这句话来说,所包含的大道不弱于理学派学说。”
顿了一下,裴有文又道:“但如这般大道学说格物之道还有什么?”
赵谌早就料到裴有文会这样说,禁不住笑道:“物质决定意识、意识依赖于物质并反作用于物质。这句话裴老以为如何?”
“物质决定意识、意识依赖于物质并反作用于物质。”
裴有文低声念了一遍,稍一揣摩这其中的意思之后,便神色肃然的开始了沉思。物质是什么,意识又是什么,在这个时期已经非常清楚,至少跟后世意思是相同的。当然,这句话赵谌若是随便说给一个阿猫阿狗听,肯定也听不懂,多半是一脸懵逼样子。但裴有文身为一代大儒,绝不是普通人,对这种理论学说的研究造诣极深,一听就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再稍一琢磨就感觉这一句话中蕴含的意思太过深奥、庞大和精准,而且精练到了极致。不知过了多久,裴有文脸上流露出一丝疲态,神色数变之后,才又长叹了口气,道:“敢问王爷,这句话也是格物之道学说的内容。”
赵谌毫不犹豫的斩钉截铁道:“没错,这也是格物之道学说的内容之一。”
裴有文还能说什么呢!他还想继续再问下去,但他从赵谌身上很清晰的感觉到,他再问下去,赵谌还会再次说出这种能够让人振聋发聩、引人深思,细细琢磨又蕴含大道的话语来。反正,以往的经验告诉裴有文,眼前这位年轻的传奇王爷做出任何让人吃惊的事情仿佛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而且裴有文突然发现,自从他们进了这后院之后,他的想法和思维便被自家这位神通广大的王爷牵着鼻子走了。所以,裴有文决定不再与赵谌纠缠此事,而是直接开门见山,与赵谌谈论他们来之前便想好的话题:“王爷,老夫还有一事想听听王爷的看法……”不等裴有文将话说完,赵谌便笑道:“裴老恐怕是想问本王对气的认识和看法?”
裴有文点头道:“没错,王爷对气的认识和看法是什么?”
赵谌道:“本王认为气也是物质,人对气来说,犹如鱼对水一样,只不过我们的肉眼看不见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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