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军布阵和他们不一样,前排全是长枪兵,中间是刀盾兵,后面有些弓手,但大明卫所编制差不多,五千多人的卫,也就两三百弓箭手。 盛庸这边一个方阵四百多人,有四分之一是弓箭手,十三个方阵相当于明军一个卫的兵力,加起来有一千多弓箭手,完全是碾压状态。 盛庸在土兵中安排了大量的弓手,就是因为他们平时都会打猎,天生的射手。 现在用硬弓代替了土兵们自己简陋的弓,这威力就大幅提升。 当然,打仗不是看谁弓箭多,遇到大风和逆风的时候,弓手越多,越没用。 不过盛庸这边的土兵,原本肉搏就比较厉害,论单兵能力,和身体素质,其实土司兵比明军精悍,他们在山地能健步如飞,纵横跳跃,只身搏狼,身手相当敏捷,但之前没啥纪律,兵器又差,又没大量装备火器,所以老是败给明军。 现在被盛庸集训了三年,实力截然不同。 思沧木一个方阵四百多人,对比明军一个卫五千多人的阵容,就看起来比较渺小,而且明军阵容不够严密,五千多人拉拉垮夸分散而行,占了很大的地方。 这时,思沧木身后有声音响起,都是他们自己土人的鸣笛声,接着四周大量的方阵向他靠拢。 以四百多人打五千多人是不可能的,所以按盛庸的布置,如果明军是一个卫所五千多人在一起,这边最少要整个八个方阵,以三千多人来应战。 说时迟那时快,四周方阵以思沧木为中心,都在聚集到他们方阵边上,此时双方距离已经接近六十步。 思沧木眼疾手快,抽箭上弓,崩,对着前面就是一箭。 扑哧,对方阵中一声惨叫,有人应声而倒。 但在五千多人的大阵中,一个人的倒地,简直毫无影响。 “差不多了。”
思沧木又在心里数了几息,估计着距离。 他左右看看,猛的一举手:“弓手准备。”
他的方阵立马止步。 接着四周跟着他的节拍的方阵也纷纷止步,中间的弓手们开始拿箭上弓。 对面这会应该进入五十步内。 “射。”
思沧木大吼。 射,射,射,场中到处都有军将在叫。 崩,空中崩崩崩,一连串的响声,八百多箭手先后发射,铺天盖地的箭雨飞了过去。 赵凯正瞪着眼看着双方要接阵,没想到讨逆军突然停下,然后就射箭。 而且这箭也太多了。 他们一个卫五千多人也就两三百弓,对面三千多人的阵容里有八百多箭手。 而且思沧木他们射的就是明军后排,明军的火器兵和弓箭手都在后排,且几乎都没有盾牌。 扑哧扑哧,箭雨纷纷落下,官军后排到处惨叫。 思沧木目不转睛,看着前面,阵中弓手已经再次拿箭。 按盛庸的战术,第一轮是齐射,后面四轮自由射击,大伙评估着自己第一箭的距离,调整着射明军后排。 “崩” “噼里叭拉”空中各种声音,是因为土人的弓,质地各有不同。 弓手太多,朱高煦短时间也造不出这么多弓,有他们替土兵造的,有土兵原先自己的,还有从云南卫所匀来的。 各种弓弦声连绵不绝,土兵们原地五连射。 箭矢密集如雨,绝大部份射入明军后排。 明军这时也想射他们,但土人先射,而且是停步齐射,明军在行走中被射了个壁头盖脸。 这五轮射完,四千多箭落入明军阵中,明军是死伤惨重,后排倒了一大片。 赵凯看的眼珠子都要暴出来,差不多五分之一,近千明军或死或伤,地面上到处都是明军的伤员。 但好在前排明军已经接近三十步内,并开始提速冲锋。 “冲啊。”
战场上打仗就看谁叫的响。 官军疯狂大吼,纷纷往前冲,啥队形都没有了。 靖难中除了纪律极强的明军外,大部份明军打仗就是这样,前面可能阵形保持的比较好,最后两军交接冲锋时,都会混乱。 思沧木的方阵还是不动,因为不动可以保持体力。 明军从一百步外走过来,最后几十步还要冲锋,这就消耗了一部份体力。 “准备。”
前排长枪兵纷纷提枪。 二十五步。 二十步。 “扔。”
嗖嗖嗖,从土人阵中,无数标枪般的东西飞出来。 土人常用飞枪来打猎,现在的这些飞枪都很简陋,大部份都是用竹子削尖而已,也有部份用木头打制,加个枪头,因为有弓箭,所以标枪只有一米长,土兵们战前背在背后几支,标枪比较短,投的距离也比较短才会有杀伤力。 这些玩意投到有扎甲的官军身上几乎都不能洞甲,但关键官军普通兵士几乎都没啥扎甲。 于是,扑哧扑扑哧,这波标枪扔进官军群中。 官军被扎到身上可能伤势不重,要是扎到脸上,顿时就是一声惨叫倒地。 二十步到三十步内的官军又倒地一片,惨叫连连。 “特娘的。”
赵凯在后面看的瞪目瞠舌,破口大骂。 官军还在往前冲。 但喊杀叫突然小了很多,就好像想说话的人,被人一巴掌直接打断。 很多官军已经脸露恐惧之色,两军还没交接,官军已经死伤一大片。 但更可怕的是,前面出现了密密麻麻像剌猬一样的长枪林。 “杀啊。”
有官军奋力大喊。 十步。 五步。 轰隆,两军正式撞到一起。 双方前面都是长枪兵,但官军阵形不严密,又乱哄哄的冲锋。 土司兵保持着整体,阵形严紧浑然不动。 而且朱高煦打造长枪时,让讨逆军的长枪比明军的长二十公分。 现在这二十公分就发挥了作用。 两边一比,高下立判。 扑哧扑哧,官军被对面的长枪捅的人仰马翻,土司兵也有大量倒地。 双方立刻陷入混战,前面密密庥麻全是双方的兵马,大家相互用长枪捅来捅去,不时有人被捅倒,惨叫,倒地。 生命在这里不值一提,所有人都是为了活下去而拼命。 这会连摔倒都不可以,一定要站稳身体,谁要是不小心被地上的尸体拌倒,自己也可能永远起不来。 思沧木并没有加入前面惨烈的肉搏战,他手持着硬弓,看着官军,每当看谁比较勇猛,举手弓来,扑哧,对着他就是一箭。 他近距离用硬弓,几乎每箭都要把对方头颅射穿。 但现场前面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射了几箭后,前面全是人群,他已经无法再射,因为有可能误伤自己人。 思沧木只能往后抛射,射向明军后排。 此时原本属于他方阵的弓箭兵开始后退,后面方阵的长枪兵往前,两个方阵的弓兵与长枪兵互换位置。 弓兵们退到后面,重新组织起来。 前面长枪兵与官军激战,后排弓兵们正在集合。 经过三年的集训,他们集合速度非常快,一会功夫,八个方阵八百多弓箭后汇成一团。 那边另有一个百户指挥,看了看明军阵形,那边比较厚实,就用手一点:“射那边。”
崩,一片箭雨飞了过去。 休息片刻,百户一挥手:“那边。”
“崩”又是一片箭雨飞过去。 土兵不停的对官军后排进行抛射,整个战场基本都是这种打法,前面用长枪兵和官军硬抗,后面组织大量弓兵对官军进行抛射。 赵凯组织的前锋一个卫,五千多人率先顶不住。 土兵们先在远距离进行了五轮自由射击,接着又是一波标枪,近距离长枪兵又捅不过他们。 再被土兵们抛射。 两刻钟不到,前锋这个卫已经死伤过半,且列阵在他们身后的另一个大方阵都被土兵的弓兵射伤很多。 终于,有人在一声惨叫中,率先掉头。 接着立马引起连锁反应,官军们纷纷扭头就跑,土兵们也不追击,弓箭手继续抛射,然后汇合兵马,收紧阵形。 赵凯看的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半个时辰不到,他一个卫五千多兵马就被打崩,而对面三千多人的大阵,死伤应该不到五百。 但他不得不承认,土兵纪律严明,阵形严整,打崩官军后,并没有追击离阵,反而收紧阵形,重新排列。 两边一比,对面更像官军,他们却像乡下土司。 此时的战争已经进入白热化,思腊河南岸的战场连绵数里,双方十几万大军交错纵横,明军仗着兵多,很多地方已经打穿进土兵的阵内。 官军局部崩溃的这个卫,暂时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变化。 因为盛庸的兵马没有追击,反而收扰阵形,保证他们整体阵容的严整形。 薛禄高高的在站在楼塔上,眺望整个战场,当然,现在没有望远镜,他其实无法看到更远处,不过近距离内的各个方向还是尽收眼底。 他发现土兵的阵形真的很完整,每个小方阵几百人,近百个方阵密密麻麻,紧紧相邻,每个方阵里有长枪兵和弓兵,在打起来之后,方阵与方阵之间的兵马还会随时换位。 这打法太熟悉了,他就知道朱高煦喜欢用弓来射,靖难中也是,当时朱高煦部下弓最多,每次打完仗,朱高煦都派人收集战场上遗落的弓。 “汉王部下的将领和他一样,打仗只会投机取巧,毫无武德。”
薛禄心中暗暗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