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顾成在后院某个房间里看到有推开房门。 原本坐着的顾成,嗖的一下几乎跳起来。 外面来的两人,一个在门外,一个走了进来。 刚进来就拿掉一斗笠,然后跪下:“不肖孙儿兴国,拜见爷爷。”
“兴国。”
顾成泪流满面。 来人正是他的孙儿,顾兴国。 祖孙俩抱头痛哭,顾成都不敢大声,只能小声的抽泣。 这会顾成心里真是一边哭,一边骂朱高煦。 他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朱高煦派来的,只他很奇怪,朱高煦难道找到‘他’了? 这下顾成怎么办? 朱高煦手上如果有‘他’,朱棣就显的不合法,关键是顾成脚踩两只船,靖难帮朱棣,孙子却带着‘他’跑了,这个罪名让朱棣知道,他还有好日子过? 顾成到底该帮谁? “兴国你快起来,汉王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顾成哭了会,赶紧把孙子拉起来。 “汉王举兵五十万,讨逆伐恶,还请爷爷支持。”
“呸,他有屁的五十万。”
顾成哭笑不得。 朝廷一百多万大军倒是有的,朱高煦有屁的五十万。 “汉王得到西平侯支持,仅云南卫所就有二十万,还有当地土司二十万兵马支持,还有安南三十万,除去留守,各路大军可不止五十万,加上广东,福建---如果打下四川,贵州、广西,可起百万大军,足以席卷天下。”
顾兴国吹起来也不打草稿,转眼间朱高煦被他吹成百万大军。 顾成听的一愣一愣。 “安南三十万也归朱高煦了?”
当下顾兴国向他简单说了说朱高煦控制安南局面的办法,隔断与安南联系,拿到统兵权,调派到国外,等这三十万大军回来,中原大局已定,肯定是汉王的兵马了。 李彬和陈旭他们就算有意见,到时也不会反对。 别的不说,汉王造反时,你们三十万大军无动于衷,也是罪过啊。 但顾成在意的不是这个,好不容易等顾兴国说完,他沉声问:“汉王手上,有没有‘他’?”
孙子顾兴国是保护建文帝逃出去的,现在孙子出现在这里,顾成很关心汉王有没有他。 顾兴国想了想,不动声色的道:“陛下已经殡天,汉王起兵就是为其报仇,功成之后,将迎陛下子嗣登基,汉王会回到云南就藩,上交兵权。”
顾成听的差点想一巴掌抽过去,孙子,你和爷爷还说这表面话? 当年朱棣起兵靖难时,也这么说呢,对付皇帝身边奸臣,成功后,退回燕地,上交兵权。 不过他看顾兴国说话时的表情,就知道建文帝可能还活着。 但朱高煦知道建文帝还活着,还起兵?成功之后,这皇帝谁干? 肯定是朱高煦干,顾成想不到朱高煦会不干的理由。 “事成之后,何以自处。”
顾成叹道。 顾兴国则道:“天地自有命数,爷爷当迎和天命。”
顾成眨吧眼睛看着孙子,感觉这几年不见,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这是被朱高煦洗脑了吧? 其实顾兴国也不想这么说啊,但是你让他年纪轻轻,天天在云南山沟里种田,种菜,吃粥喝菜汤的,这挌谁也受不了啊。 朱高煦已经答应他,劝说顾成成功后,最少也是个侯爵,这将来去金陵吃香喝辣不好吗? 至于将来皇帝是谁干,真不重要,重要的是顾家能不能继续荣耀。 重要的是他顾兴国,能不能不要再种田种菜了。 当初选顾兴国出来保卫建文帝,送到云南来,顾兴国还是挺愿意的,因为那时还有希望,希望借云南的兵马打回京师。 不料来后没多久,朱棣就登基成帝了,西平侯似乎也不打算起兵。 顾兴国在云南山角下,弄了点田,开始种菜,他以前哪干过这事,还是西平侯派人教他。 前几天还挺新鲜的,干了几天后,顾兴国就受不了。 任谁都受不了。 以前锦衣玉食,住繁华的京师,现在在鸟不拉屎的云南山脚下,这落差太大。 直到汉王朱高煦的到来,终于给顾兴国带来了希望。 一定要成功,我不能再回去。 顾兴国知道自己属于失踪人选,是不能回去的。 “爷爷,汉王占据大义,是天命所归,民心所向,天下百姓和官员都会站在汉王这边,还请爷爷三思,弃暗投明,对抗伪帝,明纣王。”
顾成瞪着他,心想,我不愿意又能怎么办,你特娘在汉王那边,我难道把你抓起来? 顾兴国老婆儿子又没来,肯定在汉王那边。 “西平侯助汉王起兵,汉王答应他什么了?”
顾成这时问。 “封王,云南王。”
顾兴国道。 顾成嘴角微抽,朱高煦真是舍得啊,只要支持他,啥都敢开口。 大明还没有异姓王的先例。 “你呢,劝说成功,有啥好处?”
顾成笑问。 “最低也是个侯爵。”
顾兴国道。 顾成在朱棣手上就封了侯爵,朱高煦上位,顾成的侯爵肯定要取消掉。 等于是一换一,顾家没啥好处啊? “爷爷的侯爵也留着,只不过要换个称号。”
顾兴国赶紧道:“以后由长子长孙世袭。”
大明的爵位,通常是长子长孙世袭,当然也要看情况,如果没儿子的时候,也会换人。 比如沐晟西平侯之前,就由他哥哥沐春世袭,沐春因为死的早,没有儿子,这才传给弟弟沐晟。 听汉王这意思,顾家以后一门双侯,顾成长子一系有侯爵,顾兴国这系又可以有侯爵。 听起来似乎也不错。 顾成笑道:“汉王真是舍得,不要钱的大饼,画的一个又一个,大明的规矩,全被他破坏。”
大明没有异姓王,更没有一门双爵,朱高煦全给创新了。 顾兴国道:“爷爷相信兴国,汉王在下一盘大棋,成功之后,爷爷必然能感受到汉王的英明,兴国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历古以来,中华史上,唯有汉王,可称颂千古。”
顾兴国现在好像非常崇拜汉王,赞不绝口,称颂千古都说了出来,更说冠绝历古。 顾成有点动容,汉王似乎在孙子身上施了术法,把他忽悠成这样。 他想了想,缓缓道:“你说的天花乱坠也没有用,一将功成万古枯,历古以来的王朝大业,通常都要在战场上见真章,当今陛下靖难之战是,汉王的讨逆之战也是。”
“如果他在贵州战场上打败薛禄,我自然双手赞成,如果他输了,当然什么也不用说,好孙子,你以后,就安心做个普通百姓算了。”
“爷爷有这句话就够。”
顾兴国大喜,似乎对大败薛禄很有信心。 顾成神色一动,脱口问:“对面主将是谁?”
顾兴国脸色古怪,想了下:“陈将军和高将军,都是汉王亲信,兴国也不熟。”
说罢低头,眼神躲闪,有点不好意思。 特娘的,顾成就知道孙子在骗自己,肯定知道对面主将是谁的。 但没想到孙子居然连自己也不信任,不由暗暗苦笑。 六月二十日,薛禄不等湖广的援军,召集兵马出城迎战讨逆军。 他留顾成及一万兵马守城,带出去八万三千官军步骑,其中步军七万,骑步一万三。 贵州多山,所以骑兵不多,主要以步营为主。 贵阳与永宁州不过三百里,薛禄的兵马出城没多久,盛庸就接到消息,立马也整顿兵马,往东迎战。 薛禄肯出来野战,盛庸大为意外,原本他就没打算攻城,因为他带了五万土司兵,汉军两万(全是骑兵),都不是攻城的料。 盛庸在永宁呆这么久,主要是为了从云南运送物资,和整顿四周投靠过来的土人,原本计划六月底东进,以绕过贵阳去打镇远府,引诱薛禄出来野战。 现在薛禄主动出击,正合他意。 双方似乎有有灵犀,不约而同的来到思腊河边。 古代打仗都是这套,驻军一定要有水源,安顺州西北方向,就是思腊河。 后世天启时,明军讨伐水西罗氏,就是渡思腊河往西北方向去。 思腊河北段三岔河在贵阳西,西段一直连结到四川,东西连绵上千里。 薛禄从贵阳出来还是比较方便,步骑走陆路,很多辎重走水路,在平坝卫以西下岸,大量的物资,粮草被集中到平坝卫,全军八万多人,号称十五万,也驻守在平坝卫四周,思腊河南岸。 薛禄的兵马先到,两天后,盛庸好像和他约好一样,也带着七万兵马来到普定县。 盛庸一共七万兵马,另有一万土司仆从跟随运输辎重,普定县东南就是普定卫,里面的卫所官兵早就和薛禄一起跑到贵阳,现在就在平坝卫。 所以盛庸占了普定卫,把物资粮草放在普定卫,七万兵马驻在普定卫以西,同样是思腊河以南。 此时双方后勤大本营距离仅八十里,两方前锋军营距离约六十里。 大战一触即发,贵州省内各大土司都瞪着双眼看着双方,很多土司还派暗哨到现场查看双方交战。 这段时间,为了了解讨逆的兵力分布,薛禄再次派了大量的哨骑,但盛庸这边哨骑更精锐,层层布置,把薛禄的哨骑赶在三十里外,根本进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