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双翼与尾部皆带有蓝羽的血色凤影。
那凤影正环着双翼,似喻清渊的动作那般,将宴尘护住。
宴尘一愣,这凤影……他好似见过。
“道长……”喻清渊唤了他一声,有些弱,“这样能否好一点?”
什么风影大鸟喻清渊都不在意,就如同那名为涤尘的灵剑一般出现的那般自然,自然到他此刻不想分出半分想法去思索那其中缘由,他眼中心中,只剩怀中人。
那双凤翼阻住了周围邪压,却是将那压力直直作用在喻清渊身上,他口中往外涌血,汹的要命,身上肋骨顿时断了十数根。
“……道长……”喻清渊看着他,就这般又叫了他一声。
宴尘耳听咔咔数道骨裂之声自喻清渊身上传出便知如何,不过几息之数,就如此了!
喻清渊肋骨断了,宴尘无法推他,他让其松开,可对方即使骨裂至此也仍是护着他纹丝不动。
然而此时,宴尘鼻息之中闻到一股味道……那是紫夜叉放出毒素的味道。
群蛛听到蛛王一吼,集体放出毒素,与那些吞下青刃后的黑紫色气体混在一处,正在将极域之内吞没。
……涅七海气得发抖,刚刚那条化出青刃的灵鞭是由他母亲所遗留下的蛇蜕所炼制!
“畜生!找死!”他简直怒不可遏,两边额角现出黑色龙鳞,就连两只手也化成了龙爪,头上亦长出了两根黑色龙角,周身从头到脚皆被一层黑焰包裹。
当年那场渡劫倒是将涅七海的妖气去的一干二净,这灵焰虽是纯黑,却是与那种污浊之黑不同,而是纯正的仙力。
涅七海正要动作,忽然体内旧伤爆发,他本就受旧伤制约发挥不出全力,此刻爆发之下,更是将他的修为压到了底,竟是马上就要维持不住身形了。
涅七海简直……他堂堂龙皇,何时如此狼狈过!
他需要,那道修的血。
涅七海冷哼一声,半息也维持不住,身形一下散了。
他化成一条细细的黑焰,黑焰中带着纯正的灵光,飞过去缠在宴尘拄在地上的宵红剑身之上。
那剑身上沾满了宴尘掌心流下的血。
化成黑焰的涅七海吸了剑身上宴尘的血,且宴尘握剑的右掌心上的血口,血还在顺着剑柄往下流。
……那毒素扩大,眼看就要漫到喻清渊身边,这毒的厉害之处宴尘自是知晓,沾上一点怕是完了!
尤其是眼睛!
蛛王带着蛛群开始向着他二人处围剿,当先有三缕毒气连成的丝雾分别从三个方向袭来,宴尘别无他法,只能运起气力将喻清渊挣开往剩下那处一带,将手上剩下那一点残余灵光往喻清渊双目外一扫而过,便见喻清渊眸中白色流光一闪,护住了眼目。
宴尘当下灵力彻底用尽,他想要结个防御罩出来将喻清渊其他地方护住,却是不能够了。
而此时那丝缕毒气随风一荡,像是那十目魔蛛王有意戏弄,或是别有他意,猎物就在眼前反而不着急吃了,那雾气正正好好击在宴尘双目之中,只见一片血雾散起,宴尘那双载着明月霜雪一般的眼眸登时便失了光影,什么也看不见了。
“……许道长!!”
喻清渊身上的怪异之处时有时无,现下凤影散了,他眼见这人为了护他损了双眸。
那一瞬似是定住一般,从对方眼中散出的血雾是那般刺目。
肋骨的断裂之痛仿若一下便不存在了,他吐再多的血,都比不上这人为他受的伤。
他区区一介凡人,何来受他这般仙人如此相待。
怕是散尽魂魄,都还不清了……
蛛群将他二人围住,躁动不安,满是对猎物的垂涎,十目魔蛛王当先在一处看着他二人,不曾下令让他二人立刻成为血食,也让四周的毒气停留在原地,没有立刻要他二人的命。
它这般,显然是有什么计较。
宴尘两目的血,他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听力还在,他凭感觉往喻清渊身边站得更近了些,耳听蜘蛛一时不动,便从衣衫上撕下一条,将双眼覆住在脑后系好。
那十目魔蛛王见他如此,忽然硕大的身形一晃,成了人形。
这蛛王是个男子,内里黑衫,外面沉深紫袍拖拽在地,做了人样,倒是一时像是那么回事。
他长的戾中带邪,两眼一扫,让人身上阴寒。
“道长这般禁欲的模样,一身带血,目上覆带……”他说罢突然停住,舔了下上唇,又将宴尘上下打量,轻浮的笑了一声。
蛛王闭上眼,冲着宴尘的方向吸了一口气,一脸沉醉,末了方接道:“这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真是让人欲/念丛生,不如道长留下,与本王一起,如何?”
这声音听上去很暗,却又违和一般参杂着丝丝尖细,就如同深渊中的厉鬼嗓子被割漏了,在混着血说话。
不过两句话却尽是调戏,那眼神似已将宴尘衣服扒了。
宴尘右手宵红剑尖触地,就这般站在喻清渊侧半身之前,他微微低着头,眼上覆带与身上衣衫一个颜色,都是雪中带红。
那身姿孑然的模样,若是外人来看,定看不出他此刻灵力枯竭身上痛楚胜海。
可痛了这许多时候,一时解不开这种状况,宴尘只能让自己习惯,纵然他握剑的手在发抖。
……他突然想起,他的乾坤袋中还有四张引雷符。
若是灵力在身,他可以灵成符,只有四张……怕是不能成阵。
“放肆!!”
耳听二字厉喝,将宴尘心中神思打断,原是喻清渊听不下去那蛛王对宴尘言语不净,出声维护。
“呵……”蛛王蔑笑一声,看喻清渊像是在看一只蝼蚁,他一拂衣袖,一道气流飞出,从侧方直奔喻清渊而去。
这一下若是受了,此刻的喻清渊必定立刻毙命。
宴尘侧了侧头,耳听侧方气旋声响,他旁走几步横剑一挡,竟是硬生生接住了那气旋,可那股邪妄劲力之强,推着他往后擦出三四米。气旋化成一道蜘蛛虚影,似是要张口将宴尘吞下,宴尘撤手后又两剑斩出,将那虚影斩灭。
他脚下站稳,右臂被劲气震开几道口子。
可他这边才堪堪站定,便听那边重重一声,原是方才蛛王挥出的是两道气旋,伤了喻清渊的另一道藏匿在被宴尘拦截的这道之后。喻清渊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又听咔咔数声,他那本就断裂的肋骨更是重上加重。
“凡间帝王,也敢与本王叫嚣,不过一场梦罢了,还当真了!”
蛛王又是一笑,后半句说的不明所以。
梦……
宴尘不及细想,只听声音便知那梁宣此刻如何,怕是……八壹中文網
他紧握剑柄,将左手掌心捏的咔咔作响,浑然不管那掌心中豁大血口,眉峰蹙的如墨渊一般,唇边现出一抹冷硬,额边发丝荡在那覆眼的素带上。
“……我……没事……”喻清渊拄着涤尘,拖着断裂无数的十数根肋骨起身,竟是还能站住。
他断断续续的三个字,是在向宴尘报平安。
只是他吐血吐的,像是一个血葫芦。
蛛王见他不仅未死,竟然还能站起来,十足惊异了。
这魔君修为被这天地万象森罗界制住,眼下又处在他上头那人所造出的森罗界内里的小世界之中,不过类似凡身一个,竟这般还能活!
难不成,在入界之前,修了什么秘法!
那蛛王这般想罢,便见喻清渊眉心有一朵金色莲印现出,影影绰绰闪着淡淡金光。
他一拧眉,便见宴尘眉心处此刻与魔君一样无二。
……道侣契印,生死契!
印成一月之内,享对方一半寿元。
且若想将这生死契解开,需要结契的两人都活着的时候。
……好,很好!
蛛王磨着牙,阴戾的看了喻清渊两眼,既如此,上头的任务,怕是要让魔君再晚死一时了!
可他忍不住,现在就想捏碎魔君的心脏!
这十目魔蛛王,自然也是从外间来的,至于他上头那人是谁,一时还不甚明了,但多半……
紫夜叉生性残暴,蛛王更是狂中血戾,凶性一起,不虐杀个痛快不能罢休。
眼见他身形突变,成了一个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蛛身的巨大怪物,手臂奇长手上黑甲十寸,张嘴间带出几缕阴气,“本王有好久,没吃过新鲜的血肉了!”
他想撕下魔君的一边胳膊和腿,先尝个鲜,垫个底。
“你……”忽听一字传来,是宴尘。
宴尘这一个字沉的要命,听上去仿佛冻了冰渣又被寒霜裹住,“蛛王此番,便用己身为我二人殉葬吧!”
他这句话说的重,凛冽似冬日凉风。
不过十多个字,却让蛛王突觉心生骇然。
蛛王一震,绝境如此,重伤之身,竟能让他在方才那一瞬间觉得害怕……果真,不负少君之名!
可,那又如何!
蛛王低低笑了一声,而后声音越来越大,他那张还算好看的人面突然变得狰狞起来,那笑声变成了尖锐刺耳的嚎叫。周遭蛛群躁动非常,之前停住的毒气也有要动的趋势,正这时,蛛王喷出一团蛛丝,愈要去黏扯喻清渊的手臂。
这蛛丝非比寻常,坚韧可比上品宝器,水火不侵,刀戟难断。
正当这命悬一线之时,宴尘迅速从乾坤袋中取出那四张引雷符,往外一抛,口中漠道:“雷神敕令!”
他现下身无灵力,但灵符中自有灵力封存在内,只听他四字出口,那四张引雷符便分别飞往四个方向,以宴尘为中心,形成一个四角形矗立,喻清渊自是被囊括在这之内。
“五方雷神侧耳听,电光降世清邪灵!”
一句清冷的口诀吟罢,眼见电光大涨,四道雷柱直冲域顶而起,每个雷柱足有六七米粗,且柱身上带有浓浓云雾缭绕,黑沉厚重,载着隆隆响雷之声。隐有宽袍大袖手持法器,法相庄严数丈而高的四方雷神法身分别现于四道雷柱之前。
雷神乃天界之神,即便只是现出个法身,便足以让所有紫夜叉瑟瑟发抖。
那威压四重叠加,直接让离得近的蜘蛛爆体而亡,雷神手一挥,脚一跺,就能碾死百十只。
在这之前,蛛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到此一步,宴尘还能这般!
竟令雷神法身降世,他万年来从未听过有人面子这般大,能请得九霄天界神仙来帮!
……少君,果乃天道之子!
蛛王跃出雷柱范围,趴在一边域壁之上,眼睛发出森森阴光,身上尖刺瞬间暴涨半臂之多,他又是嘶叫几声,声波似烈风震荡,毒气开始流动,那些被吓坏了的蜘蛛似是找回心骨,一反前态,开始疯狂往二人处攻击。
四根雷柱现出雷光将四方空隙连在一处,像是一个巨大的屏障一般将宴尘与喻清渊罩在里面,且在上方渐渐形成一个法阵。
可这五方雷阵本应用五道引雷符,可宴尘少了一张,又无灵力凭空画就,便使得这阵法只成了五分之四。
因缺了这一分,法阵中心少了一处,上方有一大约六米的圆形空隙,使得法阵最终无法结成。
而宴尘,就站在这空隙的正下方。
雷罩外的蛛群狂不畏死,不知那蛛王使了什么方法,竟是连雷神法身也不怕了,它们一波波试图往里冲,蛛王更是试图从那空隙处将喻清渊黏出去。
宴尘抬头去看,腾起自是什么也看不到的……既然少了一张符,那便用他自己来当这最后一张!
他盘膝坐下,将宵红往身前地上一插,心感阵法之力,覆带下的双目闭上后又睁开,一字凛凛:“行!”
就见四方雷柱之上,有四道雷光被引出,分成两两之数,分别连在他的两臂之上。
雷电入体,人身怎受。
宴尘以自身为第五道引雷符,又为阵眼!
这雷电本是他引出,虽不能将他全身衣物皮肉烧灼,但雷电入血浸骨沉心,自比那皮肉之苦痛上万余。
宴尘本就身上奇疼,现下又这般,个中滋味可想而知,怕是那幽冥之中数种刑罚加在一起不足这万分之一。
他闷哼几声,冷汗不停。
侧后方的喻清渊见他又这样豁出命去,拖着残身往他身边走,走了几步无法支撑,那断裂的十数根肋骨直让他想躺倒,他双膝跪在地上往前爬,却在要靠近宴尘时被他身周外围的雷光挡住,再无法接近。
“许道长……道长!”他呼吸沉重,手指在身侧攥紧,只觉此刻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宴尘一时无法分神,眼中也看不见他,只听他呼出口气,与他道:“就待在那里……别动。”
而后引了个手诀。
“玉清伏魔,仙曹雷司,号如风火,尊请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