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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差强人意(1 / 1)

到了这时,那瓮中之鳖,燕王高晟,还以为自己如处祥麟国内一般顺遂,丝毫不知大难临头。他虽从来与贺翎谈交易,也会欣赏贺翎风土,但向来有几分居高位者常有的冷淡和骄傲,心底少有关怀。在敌国都城游览一会,便自以为习惯,对周遭变化毫不入眼,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连侍卫被暗卫们悄悄挤开了也没察觉,怀着他自己心事,还在慢慢向前走。直到寿王那夸张的行轿都到了面前,连雁骓都被漫天的香粉味道呛得皱了眉,高晟才在寿王府管事仕女的呵斥中猛然回神。“走路不知道看路吗!”

好一手先声夺人,惹得街面上不明就里的行人纷纷向这边看来。雁骓隐在树后,眯起双眼,心中只觉得满意。先前她还以为这个计划太过于粗放,颇有些担心高晟会发现其中端倪,或者不入圈套。现今看得暗卫们训练有素,才确认了陈芝瑶的不凡之处。高晟猛然回神,只见四周百姓早已退避,只他自己站在路中间,面对寿王两位贴身管事。不愿引人注目,随口道:“抱歉。”

那两位管事出身江湖,学成一套可分筋错骨的擒拿手。筋骨枯瘦,正是功夫已臻化境的标志。雁骓在昨日拜访寿王府时,就注意到她二人。她们是对双胞胎,同声同气说出话来,比别人声音大上几倍,气势十足。“冲撞我们寿王千岁的行轿,岂是道歉了事!来人,绑走!”

几名强壮的男性暗卫听得这句,就从自己位置上窜出,将高晟围住。每人手里都拿着坚韧牛筋所制的“缚神索”,将高晟定于方寸之地。机会只有一次!在如此紧迫之时,雁骓于树后却冷静地沉下了内息。微微弓起背,一手扶住刀鞘,一手紧紧握住刀柄,两腿微微屈起,前后双分,稍稍估算距离。离高晟站立之处,两步之遥。不行,两步太慢。她将身子又向下压了压,同时微微前倾几分。现在这样蓄力,就是预备着万一。若是高晟奋起反抗,她跨出一步的同时可以拔出刀来,管教他一招之内束手就擒!但见高晟似乎还在怔忡,暗卫们手上加快,将他压着背一按,胳膊后扭,几条缚神索齐上,里里外外缠缚起来,打上了八十一道捆仙结。高晟这才稍稍回神,眼光带着些迷茫,抬头先向雁骓所在的地方看了过来。人群阻挡了他的视线,他才有些着急,扭动手臂挣扎。暗卫见状,拿来黑布将他双眼也蒙了起来,加了力道把他推搡几下,拉拉扯扯地控制住了。雁骓收了攻势,从树后转出,看暗卫们成功制服高晟,心中暗自懊恼。又暴露了一次。她很清楚,只有她自己内息充沛,远远强过别人,才能完美隐藏行迹。高晟和高翔宇同年生人,比她小上几岁,不但已经有一大股自己的势力,个人武功也有这样的造诣,实在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今日的经历,在她心里是个警醒。虽然这次高晟被陈芝瑶擒获,可将来,如果是她自己的事务呢?如果是在北疆做事呢?莫非也要寿王助力,也要暗卫造势么?可见,除军务之外,个人的武艺也丝毫不敢荒废,还是要苦练才行。茶摊旁边,慕容游见那高晟的侍卫已经来到指定之处,也开始了他的施为。引得那侍卫上前搭话,又指点他去求悦王储陈雪瑶。那侍从出差事极少,疑心不重。听慕容游如此讲,就信以为真,匆匆道了谢便走开,料必是想办法救人去了。寿王志得意满,鸣锣开道,一路招摇向北,渐渐远了声息。百姓们纷纷松了一口气,整条街上又开始忙忙碌碌。那卖果子的小贩仍在和客人讨价还价,坚持果子是早上现摘的。茶娘子恢复了笑容,收拾着桌上的杯盏。雇行脚夫的客人找了另一个愿意做活的汉子,将包裹担上,很快走远了。郎中出门泼了些药渣子在路上,抬头看见首饰铺的掌柜倚着门打扇,两人隔着街说笑,话着家长里短的闲情。方才那场风波,似乎一转眼就已经被人淡忘,一切都和平时并无区别。这也难怪。反正眼下倒霉的不是你我,却又管他做什么?//陈芝瑶擒获高晟不久,就已经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情报,使刑部和大理寺对换马案相关官员的调查有了新的进展。拿到了足够的证据,刑部便将兵部涉及军需事务这支邹氏族人,户部参与此事的秦氏分支族人,一并缉拿下狱,留待终审判决。礼部邹尚书自感无颜为官,上书请辞。云皇准奏,并没多说什么。户部秦尚书于此事之外,还有数件不合规制的纰漏,被御史台捉了这个机会,一并弹劾到御前。云皇一手接了奏章,一手派了司律王蔚持圣旨登门对其申斥。兵部也处罚了一些涉事的官员,并拟出解决方案,呈于御前。京城来信很快到了北疆。主帅帐内,伊籍面带喜悦,向陈淑予道:“殿下,这次能促使兵部改制,也算是个很大的收获了。”

陈淑予面色不豫,并没有答话。不知为什么,她这几天来,眼前时常模模糊糊的。此时已入夜,灯下光线昏暗,看这新来的消息时,竟只看到纸上墨迹,却看不清究竟是什么字。她越想集中精神去看,脑际刺痛越激烈,无奈请了伊籍来。伊籍见她面色阴沉,就有些怯意:“殿下,是不是学生想错了?”

陈淑予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我还未曾亲阅。”

伊籍向来知她忙碌,听得这话也并未多想,双手捧了信件递过。陈淑予却道:“伊翰林,能否帮我念一下?”

伊籍从这反常的要求觉察出不对,问:“殿下,怎么了?”

陈淑予道:“这几日眼睛有些花,总是看不清字迹。或许是连日劳累的缘故,并无大碍。”

伊籍听着她轻描淡写,心中酸涩。忠肃公殿下为国尽忠多年,现今年已半百,少不得有点衰退的迹象了。一代勇将,终抵不过时光荏苒,眼看着消磨到了如今模样。他不能再多想,轻声应了这要求,便将信件展开,柔缓地念了出来。兵部新规,已经得到云皇首肯。拟从今年起,军中所用粮草、兵器等,不再由各兵营的军需官负责。改为营中按兵册报数,兵部计算好支出上报国库,拨款出库后由兵部负责统一购置,再行下发到各个军营。军需官职位仍在,以后只需要负责清点、发放等工作了。陈淑予听完,眉头就皱了起来。语气阴沉,低声质问:“这是谁的主意?”

伊籍有些不解:“殿下,这难道不好么?”

陈淑予话音之中有些怒意:“有什么好?”

伊籍心中一凛,低声应答:“可是皇上已经首肯,想必已经思虑周全……”这话要拿来反驳,可他心目中也没有确实证据。说到一半时,他已动摇。是以后面半句越来越虚浮,未曾尽言就缄口,默然望向陈淑予。他性子本就优柔,也知道自己在军中日浅,对自己的决定和推断本无太多确信。尤其在和陈淑予相谈时,不但时常觉得她气势威严,令人信服,也觉得她一向高瞻远瞩胜于自己,就惯于寻求她的定音做支撑。不料现今意见相悖,陈淑予又不明说,好像他就该想到这里。达不到她的期望,让伊籍有些慌神。些微自卑占据心房,他不安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只觉得全身都有些发僵了。陈淑予明白他的性子,也知道他最怕这样的情形,却不愿放任。若要改变,自今日始。她深深吐纳一回,压下脑际一阵抽痛,将精力放回两人相谈中来。语气也不甚和蔼,冷冰冰地问:“怎么不说完?”

伊籍见她态度,更觉心虚。嗫嚅一阵,才小声道:“殿下方才说的,学生不甚了了。想请您示下。”

陈淑予提示:“若我不曾反问,伊翰林会如何想?”

伊籍犹疑片刻,才试探着说出自己的想法:“学生以为,专款专司的规制,是好的开始。国库根据实际需求拨款,钱款一步到位,再辅以兵部的监督,购置物品就能保质保量。这样就不会有账目上的误差,不会多次倒手让人钻了空子,层层盘剥。”

陈淑予应了一声,不置可否。伊籍便接着道:“古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像这样统一购置、统一标准、统一配备,天下兵马一统,在军容上会比先前整齐,军心会更稳定,军威也会随之提高。”

陈淑予随着他的话,点了点头。伊籍又道:“简政、集权,是现今朝堂的大势所趋。将事务向上集中,就能摇动一下中低层的闲置官员,去其冗余者,节省国库开支。若再因纰漏而问责,高位者难辞其咎。而不是像这次,让她们金蝉脱壳,一味将罪责推到低层官员身上。”

陈淑予听他言辞流利,不再游移不定地去捉摸她人意见,正是她想要的。心中满意,回应一句:“看来,伊翰林想得很周全了。”

伊籍能听出她满意,这样他更加不解:“若说有缺点,学生想,应是原先的军需官们失去了油水可捞,可能会消极一阵子,严加管束倒也好了。还没想出其他的不利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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