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修远再醒来的时候,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师父和大师兄宋远桥就站在他床边不远处的地方,没有避讳地说着话。随着孟修远意识的恢复,虽然他依然没有力气睁眼活动,可两人说话打的声音还是逐渐钻入他的耳朵。 “师父,小师弟他……他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宋远桥的声音中能够听得出明显的关切和焦急。 “唉,是我疏忽了。”
张三丰轻叹一声,有些懊悔地说道: “当时我本想着试试他身上到底几分力气,所以手上故意没有化劲,硬接了他这一拳。 可我没想到的是,他这一拳中不仅有肉身的劲力,拳锋之上还隐隐带着真气涌动。 在我全无准备之间,我体内真气被他这么一激,自然而发,就在这拳掌相交的一瞬间将他打了出去。好在我收手还算及时,修远他伤得不重,想来歇个一日半日就应当无甚大碍了。 只不过至今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修远他明明半年前上山时身上还全无武功,又只是学了半年的武当长拳和静心调息法,如何能练得出真气呢?”
话说道最后,张三丰也有些迟疑。 毕竟之前就提到过,所谓静心调息法并不是内功,也练不出真气,最多只算是为未来学习内功打下一份基础罢了。武当长拳更是单纯的入门外功招式,其心法口诀所包含的也不过只是一些动作要领、配合发力的呼吸技巧而已,和少林寺那些内外融于一体、能直接练出内力的七十二绝技全然不可相提并论。 若非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异常之事,孟修远这半年时间里,身上决然不该练出真气内力的。 “师父,八师弟他勤奋好学,又在内修练气之道上一直十分感兴趣。之前他刚上山时就提出过向我学习咱们武当派的基础内功心法,我想着师父您说过要亲自教导他,所以就以他基础不够牢靠为理由给拒绝了。 说不定是他听下面那些三代弟子说起修炼内功的事情,一时之间忍不住好奇,自己私下里偷偷练过呢?”
宋远桥略一回想,试探地向张三丰说道。他说话时的语气还算轻松,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武当派门人较少,入门时关于性格品德筛选也严格,属于精英教育,所以学武传艺没有似少林寺那样的其他门派一样限制得那么严格。 武当弟子,一般都是因材施教,弟子能学什么武功师父便教什么武功,只看个人天赋资质,除了极少数绝学之外都不加限制,不会像少林那样因为偷学了武功便要打要杀搞得那么严重。 再说孟修远本就是张三丰收下的亲传弟子,别说入门的内功心法了,武当派什么高深的武功他学不得?他即便真的没通过宋远桥而私下学了什么功夫,也算不得是偷学,只能说是小孩子太过心急、没有耐心打熬基础罢了。 “若是如此的话,倒也无甚大碍,只不过事情却并非如此简单”张三丰摇了摇头,向着宋远桥继续说道: “刚刚和修远拳掌相交之际,我便感觉他虽然真气尚且稀薄,但却隐隐带着一股刚猛之意,走的并不是我武当玄门内功的路子。 后来他昏倒之后,我运功在他体内细细探查,发现他真气有些许散乱、弥漫于经脉与丹田之中,并没有好好梳理过,显然是并未学过内家运功之法。”
“那师父您的意思是,修远他没练过内功?可如果这样的话,那他身上这真气又是从何处来的?”
宋远桥不解地问道。 张三丰捋了捋胡须,思虑片刻,看向躺在床上的孟修远说道: “若我没猜错的话,修远他身上的真气,应该是出自他所练的武当长拳。”
“师父,武当长拳能练得出真气?”
宋远桥感觉师父所说的事情有些超出自己认知了。 “能,当然能。天下武道终究殊途同归,外功练到极高深处,也能自外而内,在体内产生真气。 以此为代表的,就是百年前的江湖五绝之一,丐帮帮主洪七公洪老前辈。 据说他一身功夫都是自刚猛外功而起,练到最后自然由外而内,聚集了一身澎湃真气,不输于当年其他顶尖高手。 修炼外功所生之内力,刚猛霸道,但若不知理气运气之法的话,只能散乱存储于身体经脉之中,确和修远现在的情况近似。”
张三丰耐心地向大弟子宋远桥解释了一番,可站在他对面的宋远桥,依然感觉有些难以接受。 “可是,师父,当年洪老前辈修炼的是降龙十八掌那样的外家绝技,且几十年如一日地刻苦用功,才能由外而内练得出一身深厚内功。 我们武当长拳虽然也别有奥妙,可终归也只是用来给新弟子锻炼身体、打熬根基用的入门武学。莫说八师弟他是否有洪老前辈他那番惊人的外功资质天赋,就是有,半年时间也绝不该练到生出真气的程度啊……” 别怪宋远桥不相信,这入门长拳武当山上每个人都学过,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年五年,却没见哪一个人真的因为这拳法练出过真气来。 而张三丰听闻他这份疑问,却也并没有反驳,反倒是点了点头说道: “这也正是我所不解的地方。 修远他筋骨肌肉十分普通,武学悟性也是一般,并不是什么练武的天才。 别看他现在身体里的真气十分浅薄,但我估摸着,寻常人若要用武当长拳练出这般真气,至少也需要十几年日夜不休、寒暑不懈的苦工才是。 修远他虽然有我武当派的静心调息之法作为辅助,加快了产生真气的这个过程,但也绝不可能只练了半年就有如此效果……” 张三丰这些话出口之后,房间里的两人便陷入了沉默,一时间都想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半晌,还是张真人气度不凡、为人豁达,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开口哈哈一笑,向着自己的大徒弟说道: “远桥,这般想不通的事情,就随他去吧。 修远他来历神秘,身上有些不凡之处也是正常,我们无需庸人自扰,只需替他高兴便是。 只要用心向善、胸怀侠义,修远他将来武功越高,那么便越是我武当派、是天下人的福气。 何须非要弄明白他这武功是从哪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