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丰的归来,让武当山上下都为之一振。 当然,所谓归来是只有包括孟修远在内的武当八侠知道的真相,剩下的三代弟子只当是师祖半年后终于破关而出。 同样,三侠俞岱岩的伤情恢复,也只有他身边照顾的两三个小道童知晓情况,在宋远桥的嘱托下消息没有立马扩散出去。 之所以至今还如此小心谨慎,还是那句话,为了武当上下的安全考虑。 虽然张三丰张真人曾毫不避讳地亲口说过“老道一生,专杀鞑子”这样的话,武当七侠闯荡江湖时遇到为非作歹的小队元兵也会全部斩杀,但这次黑玉断续膏的事情却意义完全不同。 毕竟这事涉及到的是汝阳王府、是大元朝廷统治阶级的权利中心,如若做得太过高调,让那些掌权者感觉到自身受到强烈威胁,那么很容易给武当派招来灭门之祸。 若是元朝廷下定决心用大军包围这武当山上下,那么除了张三丰本人以外,恐怕没人敢说保证能逃出生天。 再者说,三侠俞岱岩这次为金刚门的大力金刚指所伤,背后明显有着元朝廷指使的痕迹,想必是想让少林、武当这中原两大名门正派为此互生间隙、产生内斗。敌在暗我在明,若是让对方再生心思的话,恐怕又不知道还要面对什么阴谋诡计。 虽说元朝廷昏庸无能,当今天下叛军四起、末世之象已现,朝廷没有多少精力来管江湖上这些门派散勇。可毕竟元朝气数未尽,国家机器的能量远不是一个小小武当派能够对抗的。 若要正式全面抗元,尚需休养生息、以待时机。 …… 这些复杂的心思,在孟修远心中不过是一闪而过,便被抛在了脑后。因为他现在还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什么都做不了,打好基础、练好功夫才是当下最该做的事。 好在,张三丰的归来也就意味着,孟修远的武学修炼终于要进入一个新的阶段了。 “远桥啊,我不在这半年,修远的基础打的如何?”
后院凉亭,张三丰远远地望了一眼如往常般练着武当长拳的孟修远和宋青书,向身边的大弟子问道。 宋远桥被师父这话问得心里一纠,立时十分愧疚地回答道: “师父,我辜负了您的嘱托,没有教好八师弟,请您责罚!”
说这话时,宋远桥不自觉地也瞟了一眼正在练功的两个孩子,脸上直发烫。 别说张真人了,就是他自己一眼也能看得出,同样是练了半年,孟修远这套武当长拳依然打得一般,比他身边身形灵动、拳法自然的宋青书差了许多。 同样的年纪、同时开始练武、同是他这一个人所教,八师弟的拳法远不如自己儿子,这无论在谁看来,肯定都是他宋远桥偏心了,只教自己儿子而没有好好教师弟。 现如今师父问起,他也只好低头认错,难以开口为自己辩解。 好在,张三丰虽然九十多岁了,心里却没有糊涂。大徒弟宋远桥是个什么样的人,张三丰心里清楚,知道他是绝对不会干出那么自私的事情的。 “莫说这些,你直说便是,可是修远他武学天赋不太好?”
张三丰面色淡然地问道。 “嗯,于武功招式方面,是多少有些不太好……”宋远桥纠结了片刻,虽然不想背着这位八师弟说他坏话,但为了遵从师命,最终有些尴尬地把实话说了出来。 “没什么,远桥你不必如此介怀。人的武学天赋有高有低,这是正常的事情,难以避免。我武当门人,最重要的还是品德无恙、有一番仁慈侠义的心肠。 修远这孩子一言一行之间都带着成熟正派的风范,能看得出天性必定不坏。只需我们悉心教导,他未来一定不会走上歪路。 至于武功,只要肯下苦工,终究是有办法练好的。”
张三丰看着不远处的孟修远,说话时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 宋远桥暗暗点头,心中应是。 想来师父张真人一代武林宗师,功夫已经练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对武学理论的理解更是高屋建瓴。即便八师弟武学天赋低些,有师父针对性的教导指点,肯定还是能够找到适合自己的那条武学之路的。再说了,八师弟他在天赋上也不是没有闪光之处…… 想到这里,宋远桥一愣,然后赶忙向张三丰说道: “对了师父,经过我这半年观察,八师弟身上其实有很多特别之处,之前忘了跟您说。 首先八师弟他十分好学、用功刻苦,不仅勤练武功,小小年纪居然想着去读道藏,时常还会问我些道经中不懂的词句,实在是难得。 其次八师弟他虽然学起拳脚招式来不算太灵光,可当我教他‘静心调息法’的时候,他却学得格外快。而且他首次盘坐,便坚持了两个时辰,整个过程中彷如入定一般投入,想来说不定是在吐纳内功方面颇有天赋。 再就是近几个月以来,八师弟他食量忽然大增,身体力气也增长得很快,全然不像是一个六七岁孩子该有的样子。 他当时来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心中也不敢断定,只觉得他可能是天赋异禀、先天神力,现在年龄到了发育长身体的阶段,才会有这样的异象。 现在师父回来了,还是要您亲自看看才是……” 张三丰闻言心中一惊,再向孟修远望去仔细端详,果然,这孩子确实有些非同寻常。 虽然孟修远招式动作虽然普通,可是再仔细些看却能发现,他那一拳一脚之间的的速度劲力却十分不寻常,远不是一个六七岁孩子能够达到的程度。 而且他认真练拳练了这么久,却不见他一点脸红气喘,依然余力十足,显然体力却也不凡。 “确实有些特别……”张三丰眼中暗暗精光一闪,心中微动。没想到自己年逾九十,却也还总能在这来历神秘的八弟子身上,遇到些没见过的稀罕事。 说着张三丰让宋远桥喊停了两个孩子的练习,都叫到了身前。 “修远,我听你大师兄说,你身上有些怪异之处,是么?”
张三丰慈祥和蔼地问道。 “是的,师父。我这几个月以来食量大得吓人,身上力气也涨得很快,师兄他说我是天生神力……”孟修远赶忙将这几个月一直以来的疑问说了出口。 “好了,师父明白了。过来,让师父好好看看……”说着张三丰将孟修远招到了身前,伸手将他揽在了怀里。 张真人身形高大,孟修远虽然这半年来长了些个头,但毕竟还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在张真人怀中显得十分娇小。 张真人从上至下,从外向内,将孟修远身体各处的筋肉骨骼仔细摸索了一遍,随即便沉默了下来,整个人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语道: “虽然能看得出是下过苦功夫的,但筋肉骨骼的禀赋却也都只是寻常,远不是一个外家天才该有的样子……半年不到的时间,力气为什么会练得如此之快呢?”
张三丰沉吟了片刻,随即索性决定不再苦想,抬头向孟修远说道: “来,修远,朝师父全力打一拳试试……” “是,师父。”
孟修远点头应是,后退一步摆开架势便以武当长拳中的方法开始蓄力。 片刻之后,孟修远以一记直拳全力向着张三丰的面门打去,这一拳死板直接,但胜在发力充分。以孟修远此时身上的力量,若打在寻常成年人身上,恐怕一拳就足以将其击倒。 孟修远出拳没有丝毫犹豫,毕竟对面那可是张三丰,他还能一拳打坏了不成? 果然,孟修远自认为迅捷的一击马上就要击中张三丰面门的时候,他突然眼前一花,却不知何时师父已经将手掌搭在了他的拳头上。 只不过事情接下来的发展,让他十分意外。 下一刻,孟修远突然感觉到张三丰的掌心传来一阵澎湃的力量,将他瞬间弹飞了出去,整个人横飞在了空中,眼看朝着三四丈外落去。 孟修远顿时感到胸口一闷,浑身上下如刀割般疼痛,双眼一沉,人飞在半空的时候就已经几乎失去了意识。 好在还没等他落地,张三丰便从凉亭中起身飘然而至,一挥手将他稳稳地接住。张真人的手恰好贴在孟修远的后背中心,一股温暖而又柔和的能量从他掌心处流入了孟修远的体内,在他的经脉中四处走通,让孟修远身上那疼痛的感觉渐渐消除,稍微感觉舒服了一些。 “师父……”孟修远临近昏迷之前,勉强地睁眼望向张三丰,心中满是疑惑,不知道对方为何要伤他。 张三丰则是眉头紧皱,脸上满是懊悔、怜惜和疑惑,不可思议地向孟修远问道: “修远,你体内为何会有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