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本欲借着皇后的手先清理了后宫，然后光明正大的让势力更加稳固，只可惜经此一事，不但铲除异己的计划落空，还被翻出了以前密谋的证据，落得个夺爵抄家的下场。
当时证据摆在眼前，群臣激愤不已，整个金銮宝殿乱得像一锅粥，太监连喊了几声才让局面安静下来，沈衍思虑过后，为首的曹嘉及郭家一派有关的人皆被斩首，没株连九族已是他网开一面了。
皇后回去后的第二天偶然看见了沈衍。
他站在桥边，一身白狐裘衬得他风神如玉，完全不像刚刚下令斩首的样子，皇后到底没忍住上去问了。
她觉得此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自己那个胆小如鼠的胞弟，怎么会失心疯般的，在大庭广众说出了那番话，而且此事闹的再大也不过是些流言蜚语而已。
曹家这么多年，比这严重的状告折子多了去了，圣上也没在意，不过申斥几句便罢了，怎么这次雷厉风行的搜了府邸，自己甚至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沈衍看向她的神情一如往常，然而这温和却让她头皮发麻起来：“你想知道朕为什么现在动手？”
他的眼睛带着微微的怜悯，唇边还含了一点点冷笑的意味。
皇后咬了咬牙：“是，臣妾想死个明白，请圣上成全。”
沈裕微微眯起眼睛：“你千不该，万不该，迫不及待对上官容动手，否则，朕也愿意多陪你们曹家玩一阵子。”
他的声音消失在漫天风雪中，只有一行足迹依稀留在地上，不过多时，就连足迹也消失不见了，就像从没有来过一样，留下站在原地呆若木鸡的皇后。
……
翌日
皇后跪在清昭殿外叩头不止，沈衍说的几句话把她最后一点幻想都打破了。她只知道家里与以前的高家确有联系，但怎么也想不到父亲会胆大包天做出这种灭族的事来。
她在冰天雪地中跪了足足一日，圣上却是连面都没有露过，皇后看着天色渐渐阴沉，简直绝望到了极点，明日，明日午时三刻爹爹便要被斩首了，没了爹爹这根定海神针，曹家还有什么未来可期。
而她，将会变成一个最无用的皇后。
关清秋自远处走来，就见到皇后跪在雪地中，升上厚厚一层雪花，把整个人都包裹住了。
见她走来，皇后原本木然的如泥胎木塑一般的身子骤然回过神来，一双眼睛凌厉的扫向关清秋，简直像要把人活活戳穿一般。
“是你的主意对不对！”
一向最重视妆容仪态的皇后此时鬓发散乱，面色雪白，完全没有平时的风采。
关清秋并没有被她的样子吓到，淡淡道：“自作孽，不可活。”
皇后目光凄厉耳朵骇人，指着她手指不停的发抖。
顺苏一只手护在关清秋身前，看皇后的样子有些不对劲，还是小心为上。
皇后看了看四周，没有歇斯底里，形同疯妇一般，到底维护了最后一点尊严。
关清秋的裙摆划过她旁边，心中没有一丝同情，对皇后，她实在是怜悯不起来，为了陷害她，不惜给太后和自己下毒，不知是该说她无畏，还是该说她疯狂。还有之前的种种，她心里始终有个疑影儿，直觉告诉她，就是皇后作为。
关清秋走进殿内看着沈衍。沈衍负手立于窗前，见她来了立马上前，轻声责备道：“怎么不让人提前说一声，我也好让人去接你，雪天路滑，要是出什么岔子可怎么办？”
关清秋听着他的话也不打断，等他说完方静静问：“圣上打算怎么处置皇后？”
沈衍沉默了一会儿，方开口道：“查，皇后心思重，他既然能做出一件，背后定然还有无数件。”
他一字一顿道：“凡是与皇后和淑妃交往过密，形迹可疑的一律送到慎刑司去严加审问！”
关清秋心里放下一点，皇后这块大石头，终于是让她撬起来了。
沈衍下了命令后向关清秋笑了下：“说来，这件事，朕该好好感谢你才对，从曹铭身上下手是你给朕提的醒，联合一众文人上书朝廷有你哥的一份功劳，这才顺理成章的处置了曹家。”
关清秋倚在沈衍身上：“都是圣上想的周到，我哪里有什么功劳。”
沈衍挑了挑她的下巴，关清秋扭开脸，颊飞上一层薄红，这份少有的小女儿情态看的沈衍心情大好。
握了她的手顺势扯到自己腿上：“爱妃如此贤淑得体，真是叫朕高兴，怎么能不赏呢。”
关清秋看着他，想了想道：“臣妾什么都不缺，既然圣上要赏，不如赏赐哥哥吧。”
沈衍想想了：“户部那里还有个空缺，不如让你哥去历练历练。”
关清秋欢欣点头，如此，才了却了她一桩心事，自重生以来，原主一家一直与她有书信往来，言语之间那份浓浓的感情让她温暖，也让她有些愧疚，她终归不是上官容，唯有上官一家过的越来越好才能让她放心。
此事之后，沈衍对上官容的宠爱越发不加掩饰，上官容有孕在身，旁人也没有置喙的余地，就连太后，在知道皇后做的那些事情后也有些不敢置信，她没想到，差点要了两人性命的毒竟然是皇后下的手，本来准备质问皇帝的她一下子就没话了，对皇后也是失望透顶。
她没想到自己识人不清，对沈衍有些说不出的愧疚，连关清秋的事也不再提起了。
母仪天下的皇后顷刻间就变成了罪臣之女，后宫可谓是风云变色，往日恭敬的妃嫔们现在再不敢与皇后多说一个字，如避蛇蝎一般躲着皇后和淑妃。
没过几日，圣上的旨意就下来了。
淑妃久在宫闱，德行有失，种种罪行加起来不下数十条，不配抚养皇子，被褫夺封号，打入冷宫，从此大皇子沈睿被皇贵妃抚养，皇后因为给太后下毒的罪名闭门思过幽禁乾清宫，此生不得出。
皇贵妃与关清秋说起此事：“这事来的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关清秋让宫人倒了一杯茶：“这是天山上的浓露秋，有些益气的功效，皇贵妃带些回去吧。”
她手下的宫人将事先存好的雪水取出，放在上等红罗炭烧的小炉子上，过程中一丝烟火都瞧不见，宫人摆好整套茶具演示起来，动作优雅，行云流水一般，茶香氤氲在内室，闻之倾心不已。
沏好之后，她先奉了一杯给愉贵妃，自己才慢慢啜了一口。
她不紧不慢，愉贵妃心里原本因为皇后而惊起的波澜，也缓缓平静了下来，闭眼品了一口，回味了一会，方睁开眼睛：“好茶。”
关清秋凝神看着她：“茶之道过程繁复，洗茶、冲泡、封壶、分杯、分壶、奉茶，闻香乃至品茗缺一不可，但是唯有如此，泡出来的茶才能色香味俱全，缺了一个步骤都不行啊。”
愉贵妃若有所思道：“妹妹的意思，不可操之过急。”
关清秋颔首：“是这个理，皇后做的这些事足以让她被废黜，但是圣上却仅仅是幽禁乾清宫，姐姐以为是什么缘故？”
愉贵妃正襟危坐，挑了挑眉道：“莫非圣上与她夫妻多年，还有情分在里面？”
关清秋放下茶杯，笑着摇了摇头：“圣上做事总是留一线，却不是因为什么夫妻情分，而是因为曹家。”
愉贵妃皱眉不解。
曹家如今这个田地，圣上还要给他们面子？
关清秋脸上虽有笑容，眼中却无笑意：“曹家事小，圣上是不想寒了一些老臣的心，所以并未寒尽杀绝，连对皇后，都保留了一丝颜面。”
愉贵妃眼神一凝，这个向来温婉柔弱的妃子话里带着果断：“可是皇后不除，终究是个隐患。”
关清秋敲了下桌面，笑着看向愉贵妃：“其实我很好奇，姐姐与皇后无怨无仇，怎么好像很不待见她。”
愉贵妃站在窗前，眉头微蹙，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过了好长时间才开口，诉说起以前的事情：“进府邸时，我一个情同姐妹的丫鬟，就是在她手中没的，那丫鬟做得一手好针线，人长的又标致，被圣上多看了两眼便被下了毒手，假装溺水而死，皇后自以为掩饰的天衣无缝，只可惜——”她眼中射出凌厉的光：“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发现了她手中握着的珍珠耳环，那分明是壹心的！”
怪不得，愉贵妃从许久之前就与她站在了统一战线。
关清秋倒了一杯茶过去：“既然如此，咱们就等着那一天。”
今年第二场雪落下的日子是二月初十，这日一位让沈衍没想到的人回来了——谢晋。
曹家倒台之后，沈衍以前许多不能实行的政策都没了阻力，改革立法的范围渐渐扩大，从兵部到吏部，涉及到军队，土地和人口等方面。
兹事体大，他正忙的不可开交，谢晋回来的正是时候，许多事情都交给他处理，沈衍才缓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