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爱国来到外屋，找出提前准备好的红糖。
解开麻绳，打开纸包，挖一勺出来，冲了一大碗红糖水。
他双手端着碗回到里屋，就见着李秀兰侧着脑袋，正盯着身旁的襁褓看。
“秀兰，儿子好看不？”
李秀兰眉头皱得厉害。
喃喃自语道：“咋这样式儿的？”
杨爱国将碗放到桌子上，爬上了炕。
瞪眼看一下。
瞬间呆住。
“这……，黑不溜秋，皱皱巴巴的，咋这么丑？”
他一脸困惑地看向刘美丽。
“娘，这孩子咋了？不应该白白胖胖吗？”
刘美丽笑得合不拢嘴。
赵奶奶笑骂道：“孙子，你是不是傻？谁家孩子生出来就白白胖胖的？”
刘美丽补充道：“孩子得吃奶，慢慢的就好了。”
“对对对，吃奶。”
杨爱国一拍脑袋，“坏了，坏了，忘了买奶粉！”
刘美丽斜眼瞥他一眼，眼神中带着鄙视。
“啥奶粉？孩子得吃母乳，你媳妇儿的奶。”
“我看你是真傻了，脑子里想啥呢？赶紧把红糖水给秀兰喝了。”
只顾着看这个丑娃子了，却忘记了那碗红糖水。
杨爱国将李秀兰扶起身来，拿了床被子垫在她的脊背后。
那碗红糖水，他端在手里吹了又吹，小心翼翼地递到李秀兰手里。
“慢慢喝，小心烫。”
她心中一暖，虽已没了气力，但依然努力笑了笑。
一碗红糖水下肚，李秀兰的脸色好了些许。
她用胳膊肘撑了一下，稍微调整了坐姿，随后将孩子抱在怀里。
一边看，一边笑，嘴里还不断地嘟囔着。
“爱国，你说儿子长得像我，还是像你？”
杨爱国抿嘴笑，伸着脖子往李秀兰怀里看。
“这么丑，肯定像我啦，我媳妇儿才没那么丑哩。”
杨爱国高兴，李秀兰也高兴。
刘美丽和赵奶奶收拾完东西回屋，正好听到杨爱国的话。
“别腻歪了，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赶紧给赵奶奶也冲碗红糖水去。”
嘴上呵斥，心里却乐开了花儿。
孙子出生，母子平安，再加上小两口恩爱有加，刘美丽也高兴。
杨爱国一心只顾着妻儿，连最基本的礼貌都忘了。
他朝赵奶奶笑笑，跳下炕，出了门。
不一会儿工夫，一手端着一碗红糖水回了屋。
一碗给赵奶奶，另一碗给刘美丽。
两人一通忙活，不比李秀兰省多少力气，这会儿也确实口渴难耐。
咕咚咕咚一口气，就把碗里的红糖水喝了个精光。
刘美丽放下碗，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又将目光转向杨爱国。
“爱国，你去隔壁屋睡觉吧，一大早不是还得去城里嘛，都一点多了。”
杨爱国摇头。
“我不去了，大哥他们去也一样，我要在这儿陪着他们。”
刘美丽拍了拍杨爱国的后背。
呵斥道：“这炕上哪儿能躺的下这么多人？我跟你赵奶奶在这儿守着就行了，你赶紧睡觉去。”
赵奶奶有经验，这头一晚她肯定得守着的，杨爱国明白。
但此刻，他就是不想走，不想让妻儿离开自己的视线。
前世，妻儿已经消失过一次，这一世，他怕。
他指着墙角处的凳子，表情毅然决然。
“我坐那儿就行，不用睡觉。”
赵奶奶朝刘美丽摆了摆手。
“就让他在这儿吧，我看这小子是真放心不下，你让他去别的屋，他也睡不着。”
刘美丽见拗不过儿子，也就没再言语。
李秀兰瞅着怀里的孩子，笑呵呵。
“丑，真丑，我咋生出来这么个丑儿子？”
杨爱国也笑。
“秀兰，他一吃奶就好看了，娘说的。”
刘美丽也笑呵呵。
“嗯，等娃儿吃几天奶就漂亮了，先别扔，养养再看。”
李秀兰知道刘美丽这是在说笑。
“我才不舍得扔呢，这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就算长再丑，我也稀罕着哩！”
杨爱国看着李秀兰脸上没了汗，拿了被单子给她盖上。
赵奶奶已经困得不行了，这会儿已经躺下睡了。
刘美丽脑袋晃晃悠悠，也开始打起了盹儿。
“娘，你也歇会儿吧，我盯着就行。”
上岁数了，确实熬不过年轻人，刘美丽也迷迷糊糊睡下了。
杨爱国轻手轻脚来到炕沿边，伸着脖子往里看。
看着自己的儿子在媳妇儿怀里吃奶。
看着李秀兰将吃饱的儿子放到身旁。
再看着媳妇儿躺下身子睡着。
杨爱国守到凌晨三点多，一直没敢合眼。
刘美丽翻了个身，睁开眼看看身旁的孩子和李秀兰，又看了一眼凳子上坐着的儿子。
“爱国，去熬点儿粥去，秀兰一会儿要吃点儿东西。”
杨爱国顾不得说话，站起身子，抬腿就出了屋门。
几秒后，他又回来了。
小声问道：“娘，小米粥还是玉米粥？”
“都行，赶紧去熬吧。”
这事儿，他还真拿不定主意，非得让刘美丽说，到底熬什么粥。
刘美丽也被他气得不轻。
“小米粥吧，怎么当爹了，却成了个傻子？”她是直摇头。
杨爱国傻呵呵一笑，出了屋子。
担心吵到炕上的妻儿，他蹑手蹑脚地拿了米，去了院子里生火熬粥。
天黑，只能点了煤油灯，他不敢用电灯，生怕亮光照进屋里，影响妻儿休息。
柴锅做饭快，半小时后，锅里的小米粥就熬好了。
杨爱国盛一碗端回屋里，就见着刘美丽正在解开儿子的襁褓。
“娘，这是干啥？”
“娃儿吃了奶，该拉了，我看看收拾一下。”
刘美丽手上还在忙活着，顾不上看杨爱国。
杨爱国踮起脚，伸着脖子往炕上看。
“娘，帮我看看秀兰没事吧。”
刘美丽仔细检查了一下李秀兰，呼吸匀称，身体无恙。
“没事，你去弄点儿热水过来，给我湿一条毛巾。”
杨爱国不敢耽搁，赶忙照做。
刘美丽将娃儿擦干净，然后把脏了的毛巾和尿布递给杨爱国。
“把这个都洗了晾上，以后少不了用。”
杨爱国接过来看了一眼。
愣住。
“娘，他这粑粑咋这色的？这娃儿不会是哪里生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