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吃光了钱皇后送来的糕点,接过她递来的绢帕,擦了擦嘴、手。钱皇后则是把桌案上的碗碟给放回食盒内。
朱祁镇站起,活动了下身子,说道:“鸾鸾,晚上就在乾清宫歇息吧。”
钱皇后见朱祁镇站了起来,听他所言,顿时小脸蛋浮上了一抹羞红,低头娇羞的答道。
“嗯”
看钱皇后如此模样,朱祁镇汗颜。额,这妹子想哪里了去了,咱是正经人,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此时已是深夜,一个小女儿来回跑多不方便,坤宁宫与乾清宫中间还隔了座交泰殿呢。
“去早点休息哈,朕再批阅一会。”朱祁镇对钱皇后说道。
随后对外一喊,“来人,伺候皇后就寝。”
这帮人什么时候全跑出去了?
钱皇后原本心中充满期待,但看着朱祁镇桌案前小山般的折子,心中又满是心疼,陛下太操劳了。
“陛下,那臣妾先告退了,您也早些回来,臣妾等着您。”钱皇后满脸羞涩的说道。
朱祁镇心里有些波动,佳人在前,夜深人静,再加上饱暖思淫欲。
不行、不行,好男儿应该以事业为重,“不要等朕,都这么晚了,你先睡你的,你要是等着朕,朕会心疼,无心批奏。”
“嗯,那臣妾告退了”,钱皇后施了一礼,心里想着,陛下乃是天子,不只是她的夫君,为人妻,为君后,都应当支持天子夫君,以国事为重。
钱皇后在随从女官的服侍下,躺在了乾清宫的龙榻上,心里始终忍不住的期盼,陛下早点来。
看着佳人离去,朱祁镇一阵心烦意乱,特娘的,自己怎么就不下手呢。
“高洪礼,张宝,开工干活。”
随即又把无处释放的精力,给用在了折子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堆积的未批奏折子,逐渐的少去,取而代之的是小山般处理完毕的折子。
这些批完的折子,清晨就会由相关部门分发下去,再传到全国各地实施具体举措。
等终于把这些奏折处理完毕,朱祁镇伸了个懒腰,浑身酸疼,他站起来扭动放松了起来。
真你娘的累,要是让老子天天这么干活,那还不如劈个雷,把老子劈回中东继续干雇佣兵呢。
朱祁镇正准备擦把脸补个觉,可又被高洪礼给拦住了。
“陛下,已近卯时,您得动身前去太和殿了……”
卯时乃日出破晓之际,朱祁镇脑海一算,卯时是二十小时制的凌晨五点至七点。
卯时未到,天都还没亮,新一天的工作又开始了。
卧槽,特娘的,忘了还有该死的早朝会,那岂不是没得睡了。
朱祁镇心想着,等老子皇位坐顺畅了,迟早有一天把这些该死的制度都给改掉。
不过现在初来乍到,凡事要低调。当皇帝也一样,先在群臣百官、后宫众人面前挣点印象分。为了以后能过舒服的小日子,现在就先熬熬吧。
“走,高洪礼,摆驾太和殿……”
说罢,大步走出了乾清宫。
高洪礼在朱祁镇的身后跟着,内心欣慰,他历经四朝,是看着陛下长大的。如今的陛下,亲征惨败归来之后,确实变了,终于有了一些好皇帝的迹象。
大明有福啊!
高洪礼要是知道,他眼前这个有了好皇帝迹象的人,脑子里想的是改掉祖制,以达到自己懒政的目的,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皇帝还未到太和殿,殿前广场等待的官员们早已经议论开了。
“听内宫侍从说,陛下昨夜在乾清宫通宵达旦的批改奏疏啊”
“是的,司礼监提督高公公陪伴陛下到寅时,不会有错。”
老迈的英国公站在百官群的前列,他对着一旁的首辅曹鼐说道,“陛下竟会整夜的批改奏疏?”
曹鼐回道:“确有其事。”
英国公欣慰道,“陛下总算继承了祖风了。”
当年的太祖、成祖,也是经常通宵达旦的批阅奏疏。
“国之大幸啊”
曹鼐兴奋道。当初他这个内阁首辅,处处受王振这个宦官的钳制,使的他的一些政略都无法施展。
两人都发觉,自土木堡铜锤敲王振后,陛下确实变了。
百官议论纷纷声在值班太监一声清厉的“上朝”声中,安静了下来。
朱祁镇穿过太和殿,行进到了太和殿正门前,宏伟的太和殿关上大门。
这叫御门听政。
早朝会是三大会最具仪式感的朝会,也是最盛大的朝会。
它并非后世电视剧所演的一般,群臣都在殿内议事。群臣是站在太和殿前,上奏天子。
北京城八月底的清晨,尚有些冷意,更别提寒冬腊月的清晨了,那绝对是寒风刺骨,要是碰到个恶劣天气,刮风下雨什么的,这帮文武百官绝对不好受。
朱祁镇脑海里的现代思维,觉得这御门听政一点都不人性化。
按惯例,皇帝给年迈的官员赐坐,七十有五,老胳膊老腿的英国公,自然也拥有了个坐位。
他这个年纪,在明代绝对属于高寿,此时的英国公坐在皇帝赐予的坐位上,精神抖擞。
因为他知道,曹鼐、陈循这两个内阁大学士,加上兵部尚书邝埜,会在今天的早朝会上,举荐他出任镇京大都督,负责重组三大营。
朱祁镇高坐太和殿前,俯视着文武百官,亲身感受了那高高在上无与伦比的触感。
早朝有它的流程所在,第一部分,接待入京、离京的官员。
鸿胪寺官员,率先出班,对朱祁镇奏报入京谢恩、离京请恩的官员。这些人都在鸿胪寺提前报备过,由朱祁镇这个皇帝选择是否接见。
朱祁镇的选择是一个不见,又不是自己亲自安排的人,见了又能如何,难道还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吗?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老朱送我情?
该干嘛干嘛去,我很忙很困的。
朱祁镇可以不含泪送别,不热情接见,但这些入京、离京官员却要依礼法,在午门外,遥行五拜三叩之礼。
不然,他们刚一坐上轿子,就会被御史给参上一个大不敬之罪。
第二部分,是处理边关紧急要务。
如今瓦剌大军退去,总兵井源坐镇居庸关,边境暂无大患,然北线防务被瓦剌一战破坏殆尽。东北方,女真部落又在蠢蠢欲动,边线兵力空虚。
英宗亲征一战,损失惨重,京师核心精锐三大营、锦衣卫,人员也大量折损,此次早朝,要定下重组三大营的各项事宜,与推选锦衣卫指挥史的人选。
首辅曹鼐率先启奏,推荐四朝元老,英国公张辅为镇京大总督。
大学士陈循、张益,兵部尚书邝埜、户部尚书王佐附议。
朱祁镇心里生闷气,你们这几个原本都要死在土木堡的老家伙,倒是组成攻守同盟了啊,一起荣辱与共了啊。
却对老子这个带你们回京的头号大功臣,在昨日的午朝会上,袖手旁观。
你们当中随便站个人出来把那个叫李见化的七品小言官臭骂一顿也好啊。
一帮背信弃义的老狐狸,朱祁镇心里委屈的咒骂几人。
出征派的几位大佬一同举荐了英国公张辅,这股力量,非常的豪横。
留京派菊花一紧,有点慌。
朱祁镇知道大都督是正二品的职位,比总领一方军务总督还要高上一级,它在武官体系里是仅次于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的至高存在。
那个武官体系里,从一品,官名一大串的最高职位,数朝没有被实封过了。如果提议通过,英国公这老家伙就是名正言顺的天下武将之首。
英宗亲征,损兵折将,朱祁镇虽然都答应了下罪己诏,但出征派的官员却也不可能把十万大军阵亡的这口大锅给摘的干干净净。
关于这一点,御史台天然站在留京派这边。他们马上有人跳了出来,
出来的是副右督御史,从三品,一个很有份量的御史台官员。
他弹劾英国公身为四朝重臣,却没有起到规劝好天子的作用。
吏部侍郎闫旭上奏,英国公年迈,其精力体力怕是无法胜任公务繁忙的大都督一职。
一连串的官员纷纷出列上奏,有附议曹鼐举荐的,这一些官员都是出征大佬们的门生故吏。
上奏保持不同意见的,人数更多,有御史台的御史,有留京派的一众官员,其中还有部分是几位大佬一直以来的政敌。
朝堂的斗争自古就不会停息,倒了一个王振,空出来的可是许多空位。
而每一个官位的背后,都会有一系列的厉害关系。
朱祁镇听到了声厚重的声音,这道声音很是熟悉,他一看,原来是樊忠。
“臣五军营镇抚使樊总,附议曹首辅。”
樊总这个从四品武官,在大佬云集的太和殿前,站位比较靠后,朱祁镇看着他出奏完后,走了不少路才回到了他的位列班次。
心里笑着,自己答应他,给他升官的。
一样一样来,还是在英国公这老家伙的事情上先表个态吧。
朱祁镇观英国公安坐座位上,气定神闲,身为武将,养气功夫倒是不错。
“英国公张辅虽年迈,但精神抖擞,气力充沛,且生平战功赫赫,于军中德高望重。在大军撤回居庸关之际,行主帅之责,面对瓦剌追兵,从容不迫,调度有方,使朕能顺利回朝,于国有功也,朕赞同曹大学士的举荐,任命英国公张辅为镇京大都督。”
朱祁镇这话是对身边太监说的,由太监记录,再代为传诉。
这年代又没麦克风、大喇叭,要是由朱祁镇自己来喊,要么练成男高音,要么声带报废。
在土木堡时,英国公是赞成与瓦剌议和的,是朱祁镇敲死王振,强行使皇帝职权。
行军途中,也是朱祁镇一再强调,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土木堡,不然被瓦剌追上要嗝屁,英国公屁颠屁颠的,带着大军仓皇回撤。
完了,朱祁镇只能把这些功劳都推在英国公身上,自己却下着罪己诏。
说到这,朱祁镇心里又不爽了,说好的荣辱与共,黑锅我来背,风头你来出。关键时候还不帮忙,典型的坑队友。
但是朱祁镇内心非常清楚,他是皇帝,这个时候一定要撑着英国公。
因为朱祁镇能感觉到,这死老头在关键时候,绝对会撑着他这个皇帝。
两人有同一个目标,那就是扫平瓦剌,一雪前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