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在断后部队与井源聊了许久,一番交谈下来之后,朱祁镇对井源的军事见识更加的佩服,眼前的这个人,或许有能力成为自己的卫青啊。
在井源的一再催促下,朱祁镇只能回中央部队。毕竟这是后方断后部队,随时可能被瓦剌骑兵给追上。
临走,朱祁镇问道,“井将军,你家孩子也不小了吧?”
“回陛下,犬子井野年满十六,长女十八。”井源顺带把女儿的年龄也报了报。
“回京之后,让你儿子来朕身边当个亲卫吧。”
“谢陛下隆恩。”井源欲下马再跪。
“好了,井将军,好好在马上待着吧。”朱祁镇制止了井源下马跪恩。
天子身边的亲卫,如同是养着鲤鱼跃龙门的池子啊,其中的潜在的好处,那是数不胜数的。
这绝对是一门好差事。
至于家里那个不省心的女儿,井源苦笑的摇了摇头,再容她两年吧。
朱祁镇带着樊忠等一众护卫骑马回到中军,一看见这帮文人,脑袋又疼了。
原本就疲惫的身体,让他昏沉昏沉的。宣来大军主帅英国公,又叮嘱了一番,核心字眼就是一个字,快。
赶紧撤回居庸关,万事都还有转机。
交代完后,大军由英国公坐镇中军,井源负责殿后,朱祁镇悬着的心放松了下来,身体再也扛不住了,他不想在皇帝车辇中休息,那会被的随行朝臣动不动的启奏求约。干脆就让樊忠给他在中军处找了架马车,倒头便睡。
英国公临老还能亲自指挥大军,一下子动力满满,他严格贯彻落实了朱祁镇的最高指示,除了在河坊驻留一个时辰修整取水,一整天大军都在急行。
朱祁镇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等他醒来的时候,大军距离居庸关只有数百里之遥了。
官员多番请见朱祁镇,都被樊忠给挡下了,他亲自护在朱祁镇车旁,不容许这些括噪的文官来叨叨陛下。
沉睡醒来后,朱祁镇发觉身子清爽了许多,呼来樊忠,“樊忠,给我弄点吃的。”
樊忠虽是武将,却是也被封建制度的礼节给灌输着长大的,收到信号后,呼呼的去安排了起来。
皇帝用膳,就算在军中,程序也非常多,朱祁镇等急了,招了个亲卫,“赶紧把樊忠给我叫过来。”
樊忠到来,“陛下,您饿了吗,稍等片刻,大约半个多时辰就好了。”
朱祁镇有气无力的说道:“别这么麻烦,你给我弄点水,弄点肉就行。”
你丫的都去了半个多小时了,老子都快饿疯了,你还说要半个多时辰,那特么还要等一个多小时呢。
“陛下?”樊忠想再确认一下,这是不是太简洁了。
“赶紧去,朕饿死了。”
这回,樊忠策马在几分钟之内,就拎了几斤上好的羊肉。
朱祁镇顿时在车内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肚子饥饿感消失后,朱祁镇觉得光吃没劲,探头问车外的樊忠,“有没有酒?”
“没有,绝对没有。”樊忠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神色的变的有些紧张。
陛下难道慧眼如炬,发现他随身携带的水壶里装的是酒?
朱祁镇一看樊忠这模样,我靠,这不明显的有酒吗。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真有。
“拿出来。”
“陛下……”
“朕恕你无罪。”
朱祁镇想起来了,行军途中是不能饮酒的,这是硬邦邦的军令。
“陛下,末将有罪”樊忠跪倒在地。
他这个级别,想搞点酒没什么难度,只要不因酒而出事情,大部分统军主帅不会太在意他偷摸咪几口。
“起来,上来。”朱祁镇发话。
与天子同乘一车,哪怕只是普通的马车,这也是天大的荣耀。樊忠不敢上。
这封建制度的礼仪礼节就是麻烦,连个大块头武将都在他面前没点豪气随意,朱祁镇心想道。
“上来,朕准许你上来,这是旨意,再磨蹭,给你按个抗旨的罪名。”
樊忠嗦一下,干脆利索的钻进了马车。
朱祁镇目光一扫,一下就发现了樊忠把酒藏在哪里。
他一个从五品的护卫将军,需要亲自挎着那么大的特制水袋吗?
“拿来”朱祁镇指了指樊忠的水袋。
樊忠尴尬一笑,随即一顿彩虹屁拍上,“陛下真是慧眼如炬,明察秋毫,英明神武。”
朱祁镇拿过大水袋,浅喝了两口,这古代酒的酒精度不高嘛,跟白酒没法比,难怪古人一个个都这么能喝,动不动就对坛喝。
前世朱祁镇酒量也不差,执行完任务后,接下来就是饮酒美女,这一世,换了个身体,酒量如何不知,但对酒的触感还是依然在的。
口感不咋地,类似于以前喝的麦酒,朱祁镇又喝了几口,笑道:“朕跟英明神武沾边吗?”
“英明神武就是专门形容您的”樊忠谄媚的笑着。
我靠,樊忠这家伙平时在将士面前是一张扑克脸,在自己面前时常憨憨的,今天居然还在他脸上看到了谄媚的表情,朱祁镇差点以为是王振附体了。
把酒袋给樊忠递了过去,樊忠又不敢接。
“喝吧,没事。”
喝酒讲究个众乐乐,一个人喝能有什么意思。
樊忠很想回家看看自己家祖坟是不是冒青烟了,先是与陛下共乘一车,又与陛下共饮一个酒袋的酒,他感恩戴德的接过酒袋,咕噜咕噜的往嘴里灌。
“少喝点啊,别喝醉。”朱祁镇其实是心急,这酒袋虽然比平常的水袋要大些,却也架不住他樊忠这么喝法,给我留点啊。
“陛下放心,这点酒才不至于把末将喝多,醉更是谈不上。”
朱祁镇佩服着,刚才自己喝了几口,入口有些灼烧的感觉,像樊忠这种喝法,肯定要倒。
“注意分寸,此时在行军途中,等我雄师击退瓦剌,朕与樊将军饮个痛快。”朱祁镇提醒道,顺便把酒袋给拿了过来。
看着樊忠心疼的喵了眼酒袋才下去,朱祁镇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如后世评价般的,是大明名将。
“樊忠,你给朕驾车吧。”
这样方便聊天嘛。
这是单马的普通马车,樊忠亲坐在架板上,朱祁镇撩开帘子,问道:“你说我们到了居庸关,如何退敌?”
“陛下,等我撤回了居庸关,瓦剌还敢向居庸关进攻吗?”樊忠回句看似反问的一句话。
朱祁镇被问停顿住了。
是的,十万大军撤回居庸关,瓦剌还敢进攻吗?十有八九应该不敢了。
居庸关天险之地,易守难攻,只要补给充足,军队士气还在,一万人马就能稳守居庸关。
现在的十万大明军队,蒋帅齐心,有了明确的军令,那就是撤回居庸关,不像之前王振主军时到处游荡,而居庸关已经近在眼前,军士们士气回升。
水源的问题在往后撤离后,很快就得到了解决,士兵们不再受无水开饮的困扰,战力恢复。
朱祁镇一想,如果自己是也先,追击无果后,面对居庸关的高城坚地,不会一头撞上去。这次战役,瓦剌已经是大获全胜了,根本没必要在居庸关与有十万大军的大明死磕。
朱祁镇想起昨日与井源的交谈,仅仅一天的时间,大明军队的处境已经不一样了。
昨日的井源并不知晓瓦剌会在清水河畔埋伏一天一夜,以至于错过了追击的时间,那时候明军仓惶撤离,无水可饮,士气低迷。所以是英国公才会安排整整三万人的部队,去断后。井源也是以死战的决心,跟朱祁镇说的那些话。
一天过后,饮水问题解决,士气回升,瓦剌追兵也不见踪影,居庸关近在咫尺。
将士们除了急行军造成一定的身体疲惫外,其它的都是往好的方向走着。
想到这些,朱祁镇瞬间又脑瓜子疼。
这绝对不是好事啊。
如果瓦剌放弃强攻居庸关,主力大军退回大明失掉的关隘城堡,那么大明就打不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战争会陷入持续长久的状态中。朱祁镇这个皇帝与随行朝臣,只能灰头土脸的回到京师北京。
没法交代啊。
在居庸关外与瓦剌追兵决战,这也不现实。明军急行军下来,身体疲惫,本就是败军之师,士气虽然回升,但绝对称不上斗志昂扬,打了败仗是上头的原因,追究也追究不到小兵头上,小兵们更想回家。
而瓦剌士气正盛。
如果硬要打,最多也就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能肯定的是,明军伤亡肯定比瓦剌要多。
以这样的结果,班师回朝还是照样被人喷成狗,没什么区别。
再说,英国公等大佬又没有朱祁镇的上帝视角,好好的放着关隘不用,在关外与瓦剌对战,想说服他们就很有难度。
朱祁镇想着,自己这一帮人想要稍微体面点回京,办不到了。
“樊忠,你说,瓦剌追兵不攻关,我军该如何体面回朝。”朱祁镇试着问下。
“末将不知。”樊忠诚实的回道。
“回去你这个护卫将军应该也会被弹劾吧,啊,樊忠。”
“末将不怕弹劾,只要陛下在。”
朱祁镇笑笑的说着,“我要是被他们拉下皇位了呢?”
“那他们要问英国公老将军同不同意,兵部尚书邝大人同不同意,还有几个大学士同不同意,还有井将军,还有……”
“还有我们这十万将士将军同不同意!”
朱祁镇心一定,暖洋洋的,这口大锅,还有大家跟着一起背嘛,“樊忠,朕回去要给你升职加薪!”
“额,陛下,我能先问问,回去升什么官吗?”
“天策上将”
“陛下……”樊忠顿时又像小媳妇一般,委屈起来了。
他樊忠才不是大老粗呢,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天策上将是唐朝秦王李世民的专属封号。
别说天策上将了,樊忠觉得这辈子能活着封个最低品级的侯爷,就心满意足了。
“哈哈哈,朕话还没说完呢,升你做天策上将的护卫。”
樊忠不满道,“陛下,那还没我现在的官大呢。”
“开个玩笑,老樊放心吧,跟我混,升官发财不是问题。”朱祁镇笑道。
心里想着,跟我混,你樊忠起码你能多活几年。没有老子的话,你丫现在就已经躺在土木堡那一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