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也没有人回来。陈守国慌了,和莫然出去找了一下午,也没有见到人影。“这可怎么办?”
“他也可能回家了吧?赶紧写信问问家里人。”
陈守国一听,有道理,连忙写了信,加急发了回去。一星期后,收到回信,说孩子没有回家,不建议选择报警。“他又不会说普通话,无法跟人交流,怎么办?”
陈守国在周围又找了两天,仍然不见孩子。一个月后,也没有沈雁南的消息,沈守国歉疚的心,也渐渐淡忘起来。沈雁南收拾好碗筷,洗好他们的衣服,耳里听着工地发出的各种声响,像一锅热汤,灼着他的心。来这里已经半个月,每天看着别人去上班,自己只能睡在这里,像废人似的等别人买吃喝,拖累他们。吃过午饭,他再也睡不着,心一横,打点好包袱,决定自己出去找工作。就这样,沈雁南一边走一边问。可是他说话,无人能听得懂。他买了一支笔,找来一张硬纸片上面写着:“招工,什么活都可以!”
人们看着155厘米的身高,稚气未脱的脸,都摇摇头。他不知走了多少条街道,不知问了多少个工厂,他像一只皮球,在陌生的地方滚来滚去率。南方的这座城市,放眼望去,一幢幢楼房,像梳齿一样密集。那一个整齐有序的飞檐指向明净的天空,像一只只展翅欲飞的鸟。铺着清灰砖和石头的街道上,干净整洁。一座即将腾飞的城市,呈现在这块曾经贫瘠的土地上。不知谁家的橱窗放着这几天他听得最多的歌曲《酒干倘卖无》。他问过莫然,“酒干倘卖无”闽南语的意思是:“有空酒瓶卖吗?”
他有空酒瓶,他看着他手里捡到的几只空酒瓶,可是没人要。他想,他要能遇上那个靠收集空酒瓶养活自己一个聋哑的跛脚老人,该有多好。还有那个阿美,他忽然想到车上遇到的那个女孩,她现在在哪?会想他吗?他一边漫无目的地走,一边就这么好奇地想着。他希望那个老人突然降临,把他捡回去,将他带回家。他一定会和那个老人一起,踩着三轮车去收集空酒瓶,和他相依为命。今后他不管有多成名,他也不会像那个女孩一样,迷失自己,嫌弃老人。他跟着音乐哼着《酒干倘卖无》,对自己说:等到赚到钱,他一定去电影院好好看看《搭错车》,不管有多贵,也要去浪费一次。这样的歌曲,陪着他走过漳州、晋江、泉州等好多地方。后来,沈雁南实在走不动了,已经三天没吃东西的他,蓬头散发,来时带的两双鞋,早就磨烂了。“叔叔,请收下我,我会刷碗,洗盘子,只要你们给我一口饭吃。”
他努力用能让他们听懂的话,可是说了几遍,那些人还是听不懂。“这孩子,吃饱饭没事撑的,去!”
一个男子过来撵他走。饭店里那喷香的食品钻到他的胃里,控制了他的大脑。他现在唯一的就是想吃东西。可是,走到哪里,他都会感受到这种吃了苍蝇,踩到狗屎的鄙视的目光。他听得最多的就是“哪来的小乞丐,快走!”
肚子饿得看见树叶都想吃,他做在一家饭店门口,见一名打扫人员,把剩饭剩菜倒进路边下水道旁边的垃圾桶。他跑过去,有一团米饭,他抓起来,去掉上面的赃物,吃一口,一阵呕心,吐了。一只狗跑过来,他拿着一块砖头砸了过去,狗叼着一块骨头跑了。“你这个讨饭花子,嫌不嫌啊,一天到晚蹲在这里?”
那个很胖的女人,说着地道的普通话,听起来却让沈雁南那么钻心:“我们这儿的饭留着喂狗,也不会给你吃的,快滚!”
他想痛痛快快和她吵一架,这样,他才会解气。但是,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什么事情也没有做,转身向前走。他想到那位守门保安说的话:“小伙子,当务之急,你要让人家明白你说的什么?要不然别人还以为你真的是乞丐,谁愿意帮助你。”
现在重要的就是要能让别人听懂自己的话。可是到哪去学,他想到了汽车站。他走了差不多三个小时,看见了“泉州客运站”几个大字,在夜幕中闪闪发光。他走进去,宽敞的候客厅里,候车的人很多,广播里不时有通知上车的声音。他拿着笔一句一句记,跟着一句一句学。他字都认识,只不过在学校老师没有教过普通话而已,所以学起来也挺快。车站里有一位清洁工,看上去像四十多岁,可头发却白了大半,雁南没事就回去帮助她。早上刚到候车室,她看到在长椅上躺着的沈雁南,走了过来。“孩子,我见你在这儿两三天了,怎么不回家?”
“阿姨,我从家里来,一个人走丢了,不知道家在哪儿。”
雁南第一次用普通话和人交流,那位阿姨竟然听懂了。她带雁南到小吃部,买了三笼包子,沈雁南一口气吃了精光。“阿姨,谢谢您,我几天没吃东西了,您的再生之恩,我谨记在心。”
说着,要给阿姨跪下磕头。阿姨拦住不让。“你这么小,一个人在外面很不安全,你赶紧回去,免得家里人焦急。”
她拿出5元钱给雁南,雁南不要。“我家孩子和你差不多大,孩子拿着,等将来找到工作,还给阿姨不就行了。”
雁南收下,阿姨又买了几袋面包给他。沈雁南帮她把卫生搞好,悄悄把捡来的六个塑料瓶在卫生间装满了水,拜别阿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