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瓦台工作一天也挺忙的,早上一到饭店就开始做准备工作,把我这边炒菜的准备工作做完了,老孟大哥那边的猪蹄子、鸡头、鸡爪子、鸡架也都烀完,等着我熏。熏完这四样就到了中午饭口,连抽根烟的功夫都没有,紧接着开始炒菜。炒完菜我帮着李姐抓肉、拌菜,老孟大哥帮着张姐煮冷面。 以前生意不好的时候三个人闲着半拉膀子都能忙过来,现在生意好了,四个人一起忙还觉得有些不赶趟。吃饭的客人也是怪,生意不好的时候一天没几桌客人,客人越少越催菜,总说菜上的慢,等生意好了,客人爆满,有时候还会出现等位现象,这时候也不催菜了,也不说菜上的慢了,能吃上就很满意。 每天中午都和打仗似的,忙的脚打后脑勺。客人大部分都是奔着烤肉和大号鸡头、鸡爪子来的,在整个三台子要想吃大号的鸡头、鸡爪子就青瓦台有,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因此青瓦台的鸡头、鸡爪子成了特色,到饭口来晚了吃不着。大号的鸡头鸡爪子吃起来确实过瘾,肉多,有嚼头,加上烀的时间长,特别有味道。这还得感谢行上卖鸡货的老板是个讲究人,种鸡的鸡头、鸡爪子只供给我们一家,别人家不卖。如果别人家也能买到的话那就没啥竞争优势了。其实也不是他不卖给别人家,是种鸡少,没那么多鸡头、鸡爪子可卖。 这天中午快两点的时候,张丽到厨房把我叫到一边跟我说:“谭师傅,前边好像是曹继红来了,跟老板娘正唠呢,看样是想要点钱。”
我问:“你认识曹继红?”
张丽说:“不认识,听说过,三台子流氓大哥。”
我说:“是吗,我也不认识。”
张丽问:“不给钱能不能打起来?”
我笑了,说:“不能,他就是想要点钱,我过去看看。”
在三台子有一些在社会上混的,没工作,整天游手好闲的,没事就到饭店要钱,说自己是大哥,能罩着饭店,饭店有点啥事找他们就好使,什么事都能摆平。正常开饭店也没啥事,吃饭不给钱的一年也碰不到一回,有时候客人在饭店打架报警就行了,也不用啥大哥来摆平。说白了要防就是防着点这些社会上混的,还不能得罪他们,把他们得罪了饭店就不好开,他们也不明目张胆的到饭店来闹事,都是等天黑了今晚砸你块玻璃明晚砸你个窗户,整的你闹心,耽误正常营业。报警吧警察来了也就是看看,做个笔录,说是抓人,上哪抓去?人家砸完就跑了,连个人影都找不着。 这些下三滥的勾当都是一些小瘪三干的,真正的社会大哥不干这事。社会大哥不干,但他们能管住这些小瘪三,只要大哥说这家饭店是自己罩着的,那这家饭店就没人来惹事,平平安安。小瘪三不怕警察,但是怕这些社会大哥,干哪行得守哪行的规矩,当小弟的不听大哥的哪行。 一般的情况下生意不好的饭店没人去惹事,惹了也没用,本来生意就不好,哪有钱搭理他们。生意好一点的饭店才是他们目标,生意好老板赚钱,有钱就不在乎那点钱,给社会大哥拿点,保证自己饭店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的就行。谁开饭店都图意儿个吉利,不想今天这事明天那事的,犯不上,能花钱摆平就花钱摆平,图个痛快。 现在这种情况没了,都和谐社会了,没人扯这蛋。 曹继红我不认识,但是听老大说过,和老大是过命的交情,不但和老大好,和老大的大哥也好,老大大哥做大哥的时候曹继红是人家小弟。听老大说曹继红是挺讲究的一个人,纯混社会的,在三台子有名有号,是有名的仁义大哥。他俩是大哥级人物,彼此熟悉。 按理说青瓦台在三台子开这么多年,老板在这方面应该不差事,估计是老板娘不想叫老板知道,怕老板再和这些人搅在一起,所以没叫老板过来。 来到前面,看到老板娘坐在靠吧台的桌子那,对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挺年轻的,卷头,在大市场见过,卖影碟的,叫小峰。另一个个头不高,四十多岁,偏瘦,瞅着挺精神,右脸有道刀疤,腮帮子有点往里陷。这位应该就是曹继红了。 没马上过去,站在一边听他们和老板娘对话。 小峰说:“说半天了,也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家生意挺好,过来看看。”
老板娘说:“生意这两天还行。”
小峰说:“这不红哥刚出来吗,想过两天在你家摆一桌,请几个哥们吃点饭。”
老板娘说:“没事,过两天过来,我盛情款待。”
有点明白了,曹继红这是刚打完罪出来,手头有点紧,想要点钱花。要是明白事的给拿点钱就过去了,但拿钱也有一样不好,那就是他们不一定哪天还过来,还会跟你要,表面上说的很客气,跟你借点钱花,其实就是要,这辈子不带还的。给了啥事没有,不给也没事,明天饭店门口就会来几个小瘪三,饭口的时候在饭店门前来回晃,吃饭的客人都是三台子的,看到这情况都知道咋回事,犯不上因为吃顿饭得罪这些人,整不好还得挨顿打。也就不进饭店吃饭,去别人家吃了。 白天这样,等晚上就开始扔砖头砸玻璃砸窗户了。 这是这些人惯用的套路。 我走过去,笑呵呵的冲曹继红说:“红哥,过来了。”
曹继红看了我一眼,看我穿着工作服,就问:“你谁呀?”
我笑着说:“红哥,你保证不认识我,我可早就听说过你,咱们三台子仁义大哥,谁不知道。”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说的客气,曹继红没说话,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峰,他以为我和小峰认识。 我对小峰说:“峰哥,今天陪着红哥没出摊呀。”
说完,一人递过去一根烟,给他俩点上。 跟这些社会大哥其实不用怕,他们也很讲究,不会看不顺眼就动手打人,要是不讲究也混不下去。 我跟曹继红说:“红哥,这是刚回来,早就听邢老三说过红哥,就是一直没见过,今天咱哥俩也是缘分,没成想在这碰着红哥了。”
人的名树的影,我一提老大,曹继红问:“你和厨子邢三认识?”
我说:“他是我老大,红哥你没看我穿这身衣服。”
曹继红说:“头两天听说邢三在盛美了,我去了没见着,说不在那干了。”
我说:“是,老大现在不干这行了,现在搞家居灯饰装修呢,他家二哥给联系的。”
听我说到老大二哥,曹继红打量了我一下,然后说:“操,不知道你是邢三兄弟。”
我说:“红哥你这不是才回来,咱俩也没见过。”
曹继红说:“是,才他妈回来。”
说完用手把头发往后捋一下,说:“邢三我俩那是过命的交情,我和他大哥是哥们,就是他大哥让人打死了。”
我说:“是,老大总说你,说红哥你这人讲究,是三台子仁义大哥。”
曹继红说:“都是哥们儿捧着唠,现在也是完犊子。”
然后说:“我这回来省思干点啥呢,也和邢三似的干点啥。”
我说:“就红哥你在三台子干点啥都行,哥们儿都能去捧场,咋说你也是三台子老人,都得给你面子。”
曹继红说:“现在还提啥老人,都没用,谁有钱谁就是老大,没钱都白扯。”
我说:“那也得讲究,不讲究还是不行。”
曹继红说:“也就是我们这些老皮子还讲究,现在这些小年轻的能还有讲究的,就认钱。”
听他说话,有股英雄迟暮的感叹。 在道上混了一辈子,现在社会老一套有点不实行了,多少有点感慨。 曹继红问小峰:“小峰,你俩认识呀?”
小峰看着我说:“不认识,这不才认识吗。”
曹继红说:“这是刑三兄弟,我和邢三我俩没说的,以后你俩互相照顾点。”
小峰说:“好,肯定的。”
和曹继红又唠了一会儿,话说开了也都给个面子,他和小峰待了一会儿就走了。从那以后认识了曹继红,有了少许交情。 干厨师这一行啥人都能遇上,啥人都得交,上到政府要员公安片警,下到平民百姓地痞流氓,都得打交道。门开广迎八方客,自然须交天下友。 曹继红走后老板娘说:“谭师傅你说,这些人也真是的,干点啥不好,各个都不缺胳膊少腿的,就是不务正业。”
我笑笑,说:“啥样人都有,干啥都活一辈子,他们是死刑变零打,也不在乎了,犯不上跟他们生气,和气生财,不一定啥时候他们也有求咱们的时候。”
老板娘说:“他们可别求咱们,你大哥就是跟着这些人学的,让人家领下道了赌球,我都恨死他们了。”
我说:“这些人是挺可恨的,能不搭理就不搭理,搭理他们没啥好处。”
张丽问我:“谭师傅,看你和他们唠的挺好的,以前是不是认识?”
我反问她:“你说呢?”
张丽说:“看样你们不认识。”
然后问我:“你咋啥人都能说上话?”
我说:“不是啥人都能说上话,那得是人才行,要是不是人我也说不上话。”
张丽说:“谭师傅,你越来越吸引我了,你得注意点儿。”
我对她说:“你最好去趟何氏眼科。”
张丽问:“去那干啥?”
我说:“不知道,你问问嫂子。”
说完就往厨房走。 我听老板娘对张丽说:“你傻呀,谭师傅叫你去何氏眼科,是说你眼神不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