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又惊又怒,他并非不知道杨旭跟杨儒的关系,但他并没有听,他以为杨旭尚未接到消息,等进了白马城,一切自然是他说了算,就算是太守,也不能在他的地盘上毫无阻碍。他到底天真了。对于东汉末年的官场,他还真是了解的不多。这也是他失误的最主要原因。杨旭大张旗鼓地进了城。江云等人被牢牢捆住跟在车队后方。一进城杨旭便立刻命令自己带来的人接手城防。县衙里的人也全部解散,等待通知。甄宓、老管家等得到消息后,立刻凑一起。老管家说到底也只是个管家而已,虽然他的经历比较多,见识也比较广,但因为他的身份,所以办法不是很多。“我早就说过,那杨旭此来,并非等闲,可惜公子不听,乃招致此祸,这可如何是好啊,如何是好啊!”
甄宓道:“杨旭此来,必然是为了县衙中诸公,只要我们拿住诸公,他就不敢轻举妄动。”
管家大惊失色,连忙道:“万万不可!杨旭虽然是个世家大族,但与江家本同气连枝,温言软语说上几句,对方怎么可能会不听?你若真是拿住诸公威胁,大家也就撕破脸了,到时怎么收场。”
甄宓又急又气,一时不察,用力抓住老管家的胳膊:“到现在你怎么还不明白?倘若杨旭真的不想撕破脸皮,就不会把公子抓起来。他不顾脸面,我们哪里顾得了那么多?若是你不想出面,那我就出面。反正我一个弱女子,他又能拿我怎样?”
“住口!妇人之见!此事乃是我们家事,你不用插手了!”
甄宓如遭雷击,嘴唇哆嗦着,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来。沉默片刻,她还是认输了:“管家你说的对,我这就走。”
说完她转身离开,冲进房间,真想痛快大哭一场。小丫鬟玉儿不明就里,眼见着她冲进来,在床上摊开一个包袱,从柜子里取出金银细软,吓得不知所措。“姐姐,你主作甚?公子遭了大难,你怎地收拾东西?”
她都快哭了,死死拉住甄宓的手,说什么也不松开。甄宓黯然神伤:“管家说的对,我终究不是这个家里人,做不了主。公子的救命之恩,我有机会再报。”
玉儿慌忙道:“姐姐要走,自然谁也拦不住,可是公子如今在大牢里,姐姐难道都不跟公子说一声吗?再者说,这个家里也没旁人,姐姐如此一走了之,旁人又会怎么看姐姐?”
甄宓道:“我本是该死之人,哪里还顾得了旁人如何看?”
“姐姐就算不在乎旁人,难道还不在乎公子吗?公子知道了,又该多伤心?”
甄宓颇有些意动,思索片刻,觉得玉儿说得对,一走了之简单,但日后又怎能相见?想到这里,她倒是提起精神,把东西又放回去。仔细思考一番,她认为江云的罪过不至于死。杨旭顶多就是把江云关上几天,然后将他撤职,但江云所做的努力,可就白费了。新来的县令,还能执行江云的法子吗?江云之所以出此下策,就在于他没办法变出钱粮来,新来的县令同样没办法,所以一切都会回到原点。这几日她整日里跟灾民打交道,给她触动很大。有一个灾民,儿子女儿全都在灾难中死了,只剩下一个老头,两个未成年的孙子,但他硬是举着两个孙子,游了一个时辰,找到安全地点。那两个孙子年纪还不大,遭此大难却懂事的很,搀扶着老头来登记。甄宓感叹他的命运坎坷,却也同样感叹他的乐观,“我就想着把孙子养大就成了,如今我无所牵挂,就想着俩孙子。”
她内心里非常赞同江云的办法,虽然她不能确定,江云究竟有没有想还钱,但眼下这个办法,确实是个非常好的办法。她思索完毕,觉得不能就这么坐等,立刻去联络了几个人,这里面有流民的头子,也有江家的佃户。她也不知道这些人能做什么,但预防万一。老管家跟甄宓吵完,一刻也没停留,径直去了县衙,见了杨儒等人,老管家先给杨儒行礼,这才道:“杨公,太守来了。”
杨儒还没说什么,其他人倒先跳出来,“好哇,太守来得正好,江云这竖子竟然敢囚禁我们,还想饿死我们,我们与他没完!”
老管家老泪纵横,噗通跪在杨儒面前,“杨公,您是有德之人。我们家公子顽劣,说起来也算是您的晚辈,也算是您的学生。求求您看在江家的面子上,放他一马。”
杨儒气得不轻,这几日里饿得有点眼花,年纪大了哪里还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他冷冷哼两声。立刻有人跳起来:“杨公德高望重,自然不愿意跟你们计较,可是我们却不愿意放过他!谁若是放过他,谁就是我的仇人!杨公,您身体有恙,此等小事不必烦心,我们自会办妥。还不快些给杨公准备食物?”
老管家也知道,此事的关窍在杨儒身上,眼巴巴地看着杨儒。杨儒却不为所动,道:“朝廷有朝廷的法度,我们都是民,管不到朝廷上去。”
老管家砰砰磕头,连番求饶。最终杨儒熬不过,道:“我去跟太守说说。”
老管家喜出望外,赶忙命人送上早就做好的食物,伺候杨儒吃完。跟着他一起去见太守。太守没有住在县衙里,在县衙彻底清理之前,他可不敢住。因此住在江云临时修建的指挥中心——郑家老房子里。郑家的人此时也都回来,入县城里主持的,乃是郑天寿。到了郑家,太守出门相迎,人家是亲生的叔侄,这也是应有之义。分宾主坐定,老管家只能站在一旁。太守与杨儒寒暄两句,又细细询问江云究竟是怎么回事,等他听完,顿时勃然大怒:“朝廷已经派了赈灾粮草,江云安敢如此?”
怦地桌子被他拍响,老管家心头狂跳,不敢大声出气。杨儒道:“江云也是心系百姓,不过此法确实不妥。旭儿你也无需怨恨,我年纪大了,却也没出什么问题。”
杨旭有些摸不着头脑,正在思索,忽然杨儒头一歪,竟然昏死过去。“快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