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奶奶瘦的身上摸不到肉，虚弱的靠在林悦的身前。
她看了看面前的人。
“奶奶！我们都在这里呢！我是老大呀！”
“奶奶！我是二河。”
“奶奶……”
陆奶奶的目光，轻轻从他们身上掠过。
她问道：“你们的……娘呢？”
陆大山和陆二河听了后。
一时间都愣住了。
什么？
谁？
陆蒋氏瘦小的身影，一直都在门外。
真正看到她的人，也就只有陆三野了。
陆三野对着陆蒋氏说道，“娘，进来吧，奶奶找你呢。”
陆蒋氏这才进了门。
陆三野不客气的将陆大山和陆二河四人，统统往后赶了几步。
煤油灯的亮光。
照亮了陆奶奶的床前。
陆蒋氏颤颤悠悠的坐着，双手紧紧的抓着裤子。
她还没说话，但是眼睛却是已经红了的。
“娘……”
陆蒋氏低低的喊人。
陆奶奶勉强露出一抹笑意，她伸出手去，拍了拍陆蒋氏的手。
“我儿子走的早，这些年，你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辛苦你了……”
只是这么一句话。
陆蒋氏颤抖的眼泪，啪嗒就掉了下来。
她低着头，弯曲着后背，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哭泣着。
无声压抑而又苍老。
对于陆蒋氏来说。
她十几岁的时候，嫁到了这个家里。
亲生父母早已走了，娘家跟她没有任何的关系。
陆家的生活虽然困苦，可是陆奶奶是一个好人。
对她一直也是照顾有加。
从以前，她刚刚进门的时候，到后来，三个小孩苦难度日的时候……
如果没有陆奶奶，只是靠着陆蒋氏一个人，根本就撑不下去。
她说不定早在之前的饥荒里，就饿死了。
这个世界上。
她就剩下陆奶奶一个长辈。
也就只有对着陆奶奶，她还能喊一声“娘”了。
悲伤的泪水，哗啦啦流淌过她满是皱纹的脸颊。
连林悦在一旁听着，都红了眼睛。
“不哭……别哭了……”
陆奶奶摸了摸陆蒋氏的脸，擦了擦她的眼泪。
“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阿野，把我柜子里的盒子拿来……”
“这些东西，你可要收好了……”
陆三野找到了陆奶奶要的小盒子。
红花木的。
装着金属扣件。
算是以前的值钱玩意。
陆奶奶收藏的很好，红花木散发着漂亮的颜色。
她打开来，一一说道。
“这是老大的……这是老二的……”
“东西都在我这……村子里前几年土改……写的还都是我的名字……”
“拿着这些，就可以找村长去改……”
换言之。
这些是最重要的凭证。
想要把土地写在自己名下，就必须要这些票据作为证据。
这也是陆二河和陆大山如此虎视眈眈的原因。
现在——
全都放到了陆蒋氏手里。
“收好了。”
“谁要也被给。”
“直到你闭了眼睛，再拿出来。”
陆奶奶不放心的叮嘱着。
她用自己活生生的例子，教导着陆蒋氏活下去的办法。
希望她能记在心里。
真正的记在心里。
“娘，我晓得……晓得的……”
陆蒋氏的眼泪，哗啦啦的没有停下来过。
她一手抱着盒子，一手紧紧握着陆奶奶的手。
怎么也不舍得放开。
陆奶奶最后拍了拍她的手，轻声说道，“去吧，吃好喝好，把日子过好，别苦了自己。”
陆蒋氏用力的点头。
脊背压的更弯了。
然后颤抖着双腿，慢悠悠的离开。
等陆蒋氏一走。
陆大山和陆二河四人，又是一阵子你看我，我看你。
也纷纷找了理由走了出去。
他们明显就是冲着陆蒋氏手里的盒子去的。
陆奶奶看到了这一幕，也只是轻轻的叹气。
能做的她都做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剩下的事情，她闭上了眼睛，也就看不到了。
屋子一下子就空了。
陆奶奶看着林悦问道，“小旭和妞妞呢？怎么没看到他们。”
林悦急忙回道，“我去带他们过来。”
陆奶奶说道，“看看孩子们……就最后再看看……”
……
林悦去了林永丰和宋文秀那里，走的飞快。
也来不及解释太多。
先把小旭和妞妞带回来。
夜色下，村子里的小路有些昏暗。
林悦牵着孩子们的手，谨慎而又小心着。
她提醒道，“太奶奶的身体不好，你们等一下不要吵，不要闹，就陪着太奶奶说说话。”
妞妞眨了眨眼睛，茫然的问道，“太奶奶是生病了吗？”
林悦道，“嗯，生病了。”
小旭担忧的说，“生病要吃药，太奶奶吃药吗？好好睡一觉，是不是就能好了？“
妞妞则说道，”对！睡一觉就能好了！妈妈是这样，爸爸也是这样！睡了一觉就全都好了！”
林悦不知道如何回答两个孩子的期待。
她和陆三野，是因为去了灵宝空间，才会睡了一觉就“活”过来。
可是陆奶奶……
林悦此时担心最多的，反而还是陆三野。
小孩子天真无知。
陆奶奶已经安然接受了她的人生。
陆三野又如何面对呢？
三人很快到了陆奶奶的屋子。
陆奶奶在看到小旭和妞妞之后，眼神发亮，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还能跟他们有说有笑的。
妞妞跟着宋文秀，学了不少时髦的儿歌。
“太奶奶，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我唱歌可好听了。”
“小燕子，穿新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春天。
这是陆奶奶人生里，最后一个春天。
小旭似乎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他回头看了看林悦和陆三野。
林悦对他笑了笑，又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小旭认真的神情，在看向陆奶奶的时候，变得更加专注。
“太奶奶，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外公说，是国外的童话故事，叫做《一千零一夜》。”
陆奶奶笑着说，“好……小旭给太奶奶讲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国家，国家里有个国王……”
小旭咬字清晰，声音清脆，认认真真的说着每一个字。
陆奶奶带着笑容，静静的听着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