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顾陵的信(1 / 1)

戈楚皇帝吴渠于元旦之日经历改元盛典,依戈楚开国皇帝吴昌所定之例,年号更迭后,皇帝需离开京城、前往京郊拜祭祖先。

当年吴昌登基后,追封自己的父祖及曾祖为帝,并耗费大量金银为他们依次建陵。

吴渠此次便是要祭拜吴昌及这几位所谓的“皇帝”。

皇帝的车马仪仗刚刚出京,齐近便再度接到了戈楚在大燕的谍士的信。

信中毫不留情地大加斥责齐近无能至极、白白浪费了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谋得的攻伐齐州之机。

字里行间又大骂齐远,称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倒不如死在赵堔手中。

说来说去,实则此谍真正不满的乃是吴渠,他暗指这位新帝较之吴昌实在相差甚远,最大的弱点便是不知如何用人。

总之牢骚发了一堆,字亦写得甚是潦草,看得齐近心火难发、头昏眼花。

因着齐近如今只想求稳,快速发展戈楚,并不愿卷入大燕与玉汉之战中,但这位谍士处心积虑谋来此机,白白为齐远所费,因而其有些气急败坏也可理解。

大燕如今大不如前,如若势不可挡的玉汉军攻向长安所在的司棣,大燕便距亡国不远矣。

因而十之八九会向戈楚请援、共伐玉汉。

若真是到了那一步,可便是个大麻烦。

其一,戈楚军弱,与大燕联手,胜败皆是无好果子吃。

其二便是到了这等关头,如若吴伊之事泄露了出去,对戈楚而言便是内忧外患,甚有灭顶之灾。

然而怕什么便来什么。

还不待齐近思索完,一个兵士已高喊着将一急报送至了丞相府。

因着吴渠未立太子,且诸子年幼,故而吴渠临行前下令丞相齐近总掌一切朝政。

齐近压下心头不妙之感,接过那急报,将封口撕开,展开在桌案上,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这急报内又是一封信,乃是由大燕大将顾陵亲笔所写,本是呈与戈楚皇帝吴渠,只见信中道:“戈楚皇帝陛下亲启。玉汉军于几年间势力膨胀、军力强盛,其中定有不可告人之密。但如今其占我大燕三州,若是放任下去,无非只有两种结果。其一,玉汉攻向大燕司棣,大燕不敌,而玉汉占据中原之地向南发兵,戈楚危矣。其二,玉汉径直由齐州渡江而下,攻占戈楚楚州,陛下所在之京城便位居楚州,如此以来,戈楚亦危矣。故而外臣以为,如今之计,当燕、楚两家联手共破玉汉,方保彼此山河无恙。且不闻燕太祖皇帝与楚太祖皇帝在位之时,戈楚便素来与大燕交好,故而恭请戈楚皇帝陛下深思之。外臣大燕之将顾陵书。”

“这个老狐狸。”

齐近将信搁置一旁,第一反应便是置之不理。

不仅是因着顾陵信中所言正中自己所想,更因顾陵明明是因着自顾不暇而求援于戈楚、想将戈楚就此一道拖下水去,但言辞中满是高高在上地、为戈楚之国运所牵念的语气,又不忘提醒戈楚原便是臣服于大燕之国,勿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齐近思至此处,冷笑了两声,站起身来,在丞相府正堂中来回踱着步,心道:“陛下心中正因赵堔之反而憋着一股气,必想报仇雪耻,再加上陛下性子冲动,若是知道顾陵此信,定会同意共讨玉汉,并从中瓜分领土。然陛下心思简单,怎能斗得过顾陵这个老狐狸?如果贸然答应,只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他叹了口气,又重新坐回桌案前,思考起对策来。

塘城小院。

离有与身着青衣的“汪太医”正一边沏着热酒,一边听着面前一个蒙面男子之报。

待那蒙面男子灵活地翻出墙院、转眼便消失不见后,离有阴鸷的双眼露出些笑意,问道:“此前所言之事,可都准备妥当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青衣男子笑着饮了一口酒。

梅子香混合着热气,一同在口中萦绕,令人心醉神往。

他看着离有同样饮下一口,又见其把玩着青色的酒盏,听其低低道:“就如这梅子酒的烹煮一般,若是没点耐心,哪里能尝到如此可口之物?”

说至此处,又话锋一转,轻飘飘地接着道了一声:“方才你也听我的眼线说了,这东风,还需戈楚皇帝吴渠扇起。只要戈楚同意出兵与大燕联手,我的计划便成了。届时戈楚皇室与齐氏高官之丑闻便会倾巢而出,乱作一团的国家,哪里还存帮助大燕的余力?”

青衣男子笑了一声,道:“但这齐近却是个难对付的。当初你入齐近军营、使计助吴渠登基,便是为了在朝内谋高位,以便我玉汉征伐戈楚。依我之见,吴渠如今人在京郊,齐近若是当做无事发生,再奉劝一番,说不定吴渠也会听他之言。”

“呵。并非如此。我会想办法将此事告知齐远,再将齐近不允之事一并告知。齐远处处与其兄相对而为,又必想尽快一雪自己为赵堔暗算、为保命无功而返之耻。因而其若知此事,必定会告知吴渠。戈楚此番出兵,国力便会大伤,再无法与我玉汉作对。待我玉汉军攻往易州再收复长安,灭亡戈楚便唾手可得。”

离有意犹未尽地又喝了一口热梅子酒。

放下杯盏之刻,清楚地看见了青衣男子面上的赞许。

当夜齐远果真从府卫口中听闻了顾陵请戈楚一并出兵征伐玉汉、而齐近擅自扣押一事。他此番倒是未再去寻齐近,而是二话不说令人备好马匹,在夜色中,冲着京郊皇陵而去了。

吴渠结束一日的拜祭,繁重的仪式使得他早早地不耐起来,加之冕服沉重,好容易结束了一日之祭,正待宽衣休憩之时,便有宦官奏报,称卫尉齐远于行宫大门外,等待陛下召见。

吴渠闻之,便觉朝中出了事,当下也只得强撑精神,派人宣齐远进了行宫。

齐远风尘仆仆,也没有寒暄,一进宫,便径直将顾陵之信、齐近扣押一事如竹筒倒豆子般道了出来,黑漆漆的眼底充斥着恨意与跃跃欲试的痛苦之感。

“…”

吴渠听后,短暂地默了一瞬,心中对齐近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不悦。

如此之况,应还是第一次。

他在做亲王时,曾视齐近为自己最信任亦最依靠之人,但坐了这把椅子,不知为何总是与齐近意见相左,每每齐近如此反对自己的诏令,吴渠便觉着面上无天子之威,即便事实证明齐近几乎次次没错。

而这次,吴渠心中自然希望能够与大燕联手,并觉只要共破玉汉,戈楚便有理由与大燕共割疆土,如此一来,便堵住了江州那些旧族之口。

退一步说,即便出兵与否尚无定论,但齐近无论如何不该故意扣下如此重大之事。

齐远观察着吴渠面上的神情变化,趁机道:“陛下,此乃我戈楚一雪前耻之机。臣齐远请战。”

吴渠却摆摆手,瓮声瓮气地道:“此事朕还要三思。爱卿辛苦,今夜便留宿偏殿吧。明日一早与朕一同回宫议事。”

齐远见吴渠背着身,嘴角升起一股嗜血般的冷笑。

他的周身被杀气所笼罩。他太想让吴渠见见如今似人又非人的吴伊,又太想尽快立下大功,故而口中虽谢了恩,一双眼睛却不离那把龙椅。

翌日。

吴渠的车马回京,又下令召开朝议。

众臣皆不知皇帝为何要如此急切地回京,更惊讶于皇帝立即便要召开朝议,便皆觉着是出了什么乱子,一个个皆不敢怠慢,身着朝服便进了宫。

只有齐近心中知晓,吴渠如此之举必是已经得知了顾陵来信一事,不仅如此,他甚至可以推测出是何人将此事告知了吴渠。

这位年轻的丞相怀着沉重的心思、缓步走进大殿,站在龙座下首。

立于其对面的齐远也不去看他,只是冷哼了一声。

吴渠并未着冕服,只着金龙便服、头戴金冠,便入了座。

他看了一眼齐近,直直地问道:“丞相,朕只不在京城一日,便听闻有一件大事,只是丞相为何不向朕奏报?”

“…是臣之罪。此事事关重大,臣以为祭祖之时当静心,方才不敢擅自扰了陛下,正要派人携信快马奏报陛下之时,岂料陛下已回京了。”

齐近微闭了一下眼睛,几乎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齐远身上的邪气与笑意,但他依旧毫不慌乱,只将顾陵之信从官服的袍袖中抽了出来,恭敬地递向宦官手中。

吴渠又看了齐近一眼,却未再多言或是责怪,只展开信看了起来。

大殿中一时寂静无声。

吴渠也能看出顾陵语气的威胁与诱导,因而内心不快,但却还是从信中抬起头来,言语中无有情绪地道:“大燕主将顾陵来书于朕,请我戈楚与其共破玉汉,并言明若是不应,则戈楚江山亦有危急之日。诸位爱卿作何之想?”

齐远已是早有准备,吴渠话音未落,他便站了出来,道:“臣愿带兵前往,一雪前耻,亦为戈楚、为陛下争这面上之光。”

“…这,还是稍安勿躁为好。陛下,顾陵未做任何保证,例如,他未言明同攻玉汉得胜后疆土之划分,我军总不能白白为他夺回疆土、白白为大燕做了嫁衣。”一个老臣站了出来,迟疑地道,话中显然不同意出兵。

“陛下,丞相新政方才开启,我军战力仍在训练中。此时贸然出兵,堪称自毁基业。燕人素来阴险狡诈,再者难保我军助其攻破玉汉后,燕军不会反咬一口,依臣之见,此时不宜出兵。”一中年文臣亦站了出来,径直道出内心所想。

从前跟随吴渠的武将早便站不住了,此刻闻之,更是急躁不已,纷纷吵嚷道:“战场之事,哪里轮得上你们这帮只会磨嘴皮子的人插话!陛下应当速派人前往大燕,与顾陵签订盟约,道清战后,哪块疆域分与我戈楚。至于丞相的新政,还是稍向后缓缓为妙。”

“尔等…尔等此言实乃荒谬!”文官们亦纷纷与武将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互吵起来。

“卫将军,你来说说。”吴渠命众臣安静下来,将目光投向始终肃立不动的离有。

“陛下,臣以为,丞相新政不可耽搁。顾陵之请毫无诚意不说,且会误了大军强盛之机。为了戈楚,应吸取数日前夺齐州而惨败的教训,陛下身为天子,也应不在乎所谓的面子,而先行安心守成。”

离有转向吴渠,不急不躁地道。

其话里话外听起来没一句赞成出兵,又十分向着齐近,但这寥寥数语听在吴渠与齐远耳中却是如针扎般刺耳,直刺到他们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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