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胜负初分(1 / 1)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传来了马匹的嘶鸣声。

吴渠风尘仆仆地走进帐来。

齐近没有抬头,他以手撑着额,已然睡去。

吴渠见此,便立即放缓了脚步声,取下架子上的斗篷,轻手轻脚地盖在了齐近身上。

齐近动了一下,睁开了双眼,回首便看见吴渠关切的目光,疲惫地道:“殿下。可是已经让百姓们撤出城了?”

“是。本王已经命令最靠近江岸的芝郡郡丞,三日内务必将郡中四城百姓全数撤出。实在撤不出的,也要为他们留下小舟和口粮。”

吴渠看着齐近乏累的面庞,低声道。

“那便事不宜迟。今夜便决堤。”

齐近双手揉了揉太阳穴,出神地望着帐外走动的兵士。

“柏晤……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吴渠一如往常地唤着齐近的字,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没有。”齐近偏过头,否认道。

“莫要瞒了。本王已听说了,你今日出营与燕将沈聪会面了。柏晤,你我既是君臣,又是亲表兄弟,对着我,你也要如此设防吗?”

吴渠的眼神晦暗了几分,道。

“……殿下。”

齐近看着吴渠认真的神情,顿了几秒,终是叹了口气,将与齐远见面、沈聪以齐远性命威胁他归降一事简要地说了。

“柏昭当真糊涂。怎能如此?柏晤,你当真不顾柏昭性命了吗?”

吴渠的脸色变了变,却也未多苛责齐远,而是对齐近反问道。

“身为兄长,我当然不忍。父亲被害,他便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如果可以,我宁愿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

“但身为戈楚臣子,他便是叛国人、也是我的敌人,如果只顾他的命,我戈楚万千黎民之命又有谁顾?何况……”

齐近艰难地接上一句:“他本就是在燕质子,现今燕楚开战,即便他不做出求燕出兵之举,亦会性命难保。或许,这就是他的命。”

“……柏晤,就不能等等吗?或许,有可以救下他的机会。”吴渠问道。

“事不宜迟。沈聪正洋洋得意,断不会想到我军会在今夜决了长江之堤。”

“这几日江水远比以往湍急,主汛期很有可能已十分接近了,时机稍纵即逝,容不得我等犹豫。殿下应立即令兵士速速移营。”

齐近闭上了眼睛,每说一个字,他都感到心痛难当。

说完最后一句话,好似整个人的气力都被抽空了。

“好。就依柏晤所言。本王这便下令兵士准备。今夜子时,决了大堤。”吴渠握了握拳,张了张口,慢慢地道。

吴渠出帐后,齐近对卫兵道:“去请和赵堔一起来此的那个小有。就说本将有事与他们相商。”

卫兵应声退下。

齐近便站起身来,他盯着案上的茶具和笔墨纸砚,一时心烦意乱至极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思绪,一掌将案上之物掀落在地。

茶水倾溅出来,混着墨汁一股脑地砸在地面上,茶香与墨香杂糅在一起,使得整个帐内弥漫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气味。

离有一进帐,便闻到了这股味道。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地面上的狼藉,又看了看齐近负手而立的背影,眼中闪过了一丝了然于胸的寒光。

齐近转过身来,调整了一下思绪,对着离有道:“你此前只身潜入燕营、火烧燕军战船,使其渡江入楚一事化为泡影,实为大功一件。本将从不食言,定会如实上报朝廷,授予你功勋官职。”

“谢将军。”

离有做出一副克制面上喜色的样子,低首掬礼道。

“那日你也听赵堔说了,燕军陆上作战能力远胜我军,如果是你,你当如何敌之?”齐近故意问道。

“当以江水敌之。长江之水,胜于百万雄兵。”

离有摸准了齐近的心思,知道他是故意考验自己,便也丝毫不推诿犹豫,径直回道。

“本将也是这么想。”

齐近点了点头,看向离有的目光中已是赞许非常。

他又问道:“今夜本将便亲领人决堤,可愿一同前去?”

“自当跟随将军左右。”离有平静道。

当夜,吴渠与齐近率兵士上了长江大堤。

吴渠令人将堤坝挖开,先以事先准备好的填土囊袋堵住缺口。

长江正值主汛期,水位迅速上涨,只一会儿便涨得极高。

吴渠又命人将囊袋搬开,江水立刻如发了狂的猛兽般,呼啸着奔腾开来。

搬开囊袋的兵士霎时被卷入波涛之中,只有几人侥幸生还。

燕军毫无准备,十五万大军被淹了个底朝天。

整座营寨都被冲垮,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戈楚楚州的整个芝郡也被江水冲入,即便事先做了安排,但平民死伤者仍然不在少数。

这场战争,胜负初分。

沈聪大军被齐近水淹的战报传到长安,孟安的面子挂不住了,他一直以来最看重的威信也难以维持。

速胜的希望已经灰飞烟灭。

朝中那些依附孟安的党羽表面上没什么说法,背地里仍议论纷纷。

不少曾经上表支持的人此时都不约而同地称丞相太过操之过急、低估了戈楚战力。

部分大臣转而恭维起当时反对出征的枢密使韩聘,称其眼光卓越、通晓战略,胜过丞相。

除此之外,又有人暗地称领兵作战之事还需依靠楚则与顾陵,称“顾、楚二人,纵然有失,然未曾有一败也。自平南侯赋闲,梁州便失,今丞相初次派兵征伐,又惨败如此。实是大燕数年未有之辱。”

就连长安民间,都传唱着这样的歌谣:“顾楚不再领兵日,燕军惨败阵前时。”

在这种情况下,群臣纷纷上奏请求召回沈聪和剩余之大军。

甚至有地方官请朝廷重新交给楚则军权、派他领兵征楚,一血被戈楚水淹之耻。

孟安固然对沈聪的不战自败极为恼火,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十五万大军还未踏上戈楚的土地,便被江水打败。

沈聪在请罪的战报上称,大军剩了八万左右,请求自革官职,自缚回京请罪。

为了挽回自己在朝中和民间的威望,孟安不可能让燕军就这么灰溜溜地撤出战场。

他几乎是立即就驳回了那些请令大军回朝的上表,又下了死命令,命沈聪无论如何都要渡过江去,如果攻不下楚州,就自行了断于阵前。

池沐府邸。

身为“大燕的”六品将军,池沐也知道了沈聪战败的消息。

在他看来,张荟和离无的计划正在顺利地进行着。

按照正常掌权者的思维,沈聪大败,应该撤回剩余的燕军。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场仗已经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

但是孟安不会。

除了对沈聪的失败感到愤恨,此时的孟安,心里一定更对朝中及民间对此事的看法感到恐慌。

他的威信不但非强反弱,更令孟安意想不到的是,支持楚则再度领兵的声音一日日地大了起来。

当然,池沐基本可以确定,这些天来燕廷的议论声和支持声,一定也是离无的手笔。

这些声音,无疑是对孟安大权独揽最有力的威胁。

孟安决不能允许楚则再度掌兵,尤其是在韩聘已与楚则结为同谋的前提下。

一个掌握军权的枢密使、外加一个领兵于外的大将军,必然足够将他踢下宰辅的宝座。

因此,此时的孟安已无回头路可走,非但不能撤兵,还要源源不断地增兵至长江北岸,一定要打赢这场仗不可。

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就是这么个意思。

张荟和离无已经把孟安这个人研究透了。

孟安一步步地顺着他们布下的棋盘走,燕军也一步步地走向死亡的深渊。

池沐靠在一棵树上,脑子转得飞快。

增兵。

这是接下来一切的关键所在。

燕廷会从哪个州增兵去戈楚前线,关系着玉汉下一步的计划能否成功。

对于玉汉而言,一定要保证燕廷会从黥州增兵过去。

搬空黥州,至关重要。

黥州一空,趁虚而入就容易了。

张荟的下一步,一定是要收复黥州。

池沐通过分析,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

那么自己,可能也该行动起来了。

不出意外的话,黥州的地图和军备,是要靠自己拿到的。

离无再牛,他的人也不可能堂而皇之地潜进黥州州牧府,拿到那么关键的东西。

自己如今是大燕将军,如果能找到一个理由,比如借着公务前去黥州的话,相对而言要好办很多。

这也是张荟派自己潜进大燕最关键的一个点…

另一边,就在孟安为前朝的事情焦头烂额时,一件于他而言、乃至于对大燕而言堪称灾难的事件爆发开来。

这件事,犹如一颗炸雷被投入朝中,激起了千层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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