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术对着纸条深思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声响。
“师父我回来了!”白逸尚且带着些天真浪漫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白术不动声色的把书翻了几页、重新将那张纸条遮掩住,作出一副正在看书的模样。白术摸着书页的边角想着,无论放纸条的人是谁、他做出这个举动定有自己的目的,只要白术以不变应万变、放纸条的人该出现时总会出现的。
他倒是没有想过将此事告知师兄们与白逸,毕竟他无法排除留下这个字条的人也看过原书的可能……白术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告诉师兄们和白逸有关原书的内容。按照他的想法、他希望师兄们和白逸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可能会遭遇的那些糟心事。
幸好,师兄他们向来都行事谨慎,并不会因为白术隐瞒此事而造成什么疏忽。
今日他们独留白术一人在观星楼其实也是意外。
茗湖轩那边,因为白术的身份特殊、若是没有办法一一接见那些世家子弟,那么最好让他留在观星楼、对那些世家子弟一概不见。
而白逸去户部,竟难得是白逸自己主动提出要一个人前去、说是怕白术累着。
这是白逸第一次提出要离开白术独自行事,白术有些怅然若失、但还是没有硬跟着白逸去户部。
本来师兄们和白逸都想留人手在观星楼照顾白术,却也被白术一一执意回绝。现在他们是在京城、不是在鹤鸣山,可用之人本就极少、外出做事自然是最好将能带上的人手都带上。
毕竟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应当无人敢在宫中光明正大地对白术下手,而且师兄们还在观星楼外布置了很多陷阱和机关法阵,足以拦住一些心怀叵测之人。
师兄们和白逸在白术的坚持之下,也只能不放心地出了门。
当时白术还觉得他们这个样子太谨慎,尤其是白逸竟然反过来这么担心他这个做师父的,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小孩子。
但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会光明正大“闯”进观星楼……
“师父!你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白逸像个大型犬一样趴在白术的后背上,区别在于、真正的大型犬都只能在家欢迎主人下班回家,而他却是“赚钱养家”回来了。
感受着身上压着的重量,白术无奈地将书具体合上:“在看《占星论》看看为什么会有人可以从固定的天体轨迹中推算出所谓‘天命’。”
“哦”白逸懒懒地把下巴搭在白术的肩上没有继续追问书的内容,他其实并不是真的在意白术所看的书,他只是想要知道“白术在干什么”。
感受着白逸一如既往的粘人,白术悄悄地松了口气。当白逸去户部拒绝白术同行的时候,白术还以为他是不是进入了叛逆青春期。
白术可没多少和叛逆的青春期少年打交道的经验,他回忆他寥寥数年的求学生涯、只觉他遇到过的青春期男同学都分外讨厌。
大概是因白术脸上表情太过无趣,他们便常常做些惹人厌的恶作剧、企图引起白术除了“面无表情”以外的表情,比如在白术快要坐下的时候把他的椅子移走、然后害白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又比如偷偷把白术的作业本撕掉、害得老师们以为白术占着自己聪明就不写作业。
当然白术并没有让他们得逞,白术知道自己越是在意这些人、就越会引起他们的关注,所以从不曾将他们放在眼中,不过这并不妨碍白术讨厌他们、并悄悄、不留痕迹地收拾他们。
白术只觉得自己分成了两半,一半希望白逸永远不要长大、停留在软糯粘人又天真的小团子时期,一半又希望白逸能够独当一面、走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怀揣着矛盾的老父亲心态的白术叹了口气操心起白逸的“课业”:“这次去户部感觉怎么样?”
白逸拿头发蹭着白术的脸说道:“很顺利、顺利地超乎我的意料,所以我才能这么快就回来见师父啊。”
一直悄无声息地跟在白逸身后的小福子颤颤巍巍地听着白逸的话不敢反驳,但心里却忍不住想起了刚刚跟随白逸的所见所闻。
其实白逸刚去户部的时候可说不上是顺利,他身为皇子虽然也没受到冷待、但户部的人把白逸热情地迎进户部后就让白逸做了一个吉祥物。
白逸说了两次让户部的人将之前温自鸣整理的账目给他看看、户部的人都顾左右而言他。
虽然白逸是皇子、又是得了圣旨来户部,但是能在京城里扎根的这些中央官员们可并不把他这么一个没有根基的小皇子放在眼中。
岂料白逸便对他们说自己有些悄悄话要和他们说,然后就见白逸叫他们一个个附耳过来耳语了几句。
结果不知怎么的,这些官员再也不敢无视白逸的命令,白逸叫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甚至白逸苛刻地叫他们把过去几年的账目都整理出来时、他们也不敢有任何的异议。
小福子即使站在白逸的身边也没有听清白逸对这些大人说了什么,但小福子知道既然白逸可以如此轻易地拿捏住他们、那么对付他一个小太监自然更不在话下。
当初白逸第一次进兴圣宫的时候,小福子也曾经因为白逸连一个嬷嬷稍微高傲一点的姿态就受不了而轻视白逸,觉得白逸果然在民间待久了、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小福子其实动了心思想要之后去找他干爹将他从兴圣宫里调出来。可随着小福子这几日跟着白逸的见闻,小福子也已经品出了他的这个主子可不像他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白术却不知小福子心中所想,信以为真真的以为白逸在户部还算顺利:“那就好,不过也不要掉以轻心,也不知于相爷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放心吧,师父、我一定会办妥此事。”白逸信誓当当的说着。
“嗯,真棒。”白术先是夸了夸白逸以资鼓励、然后才提醒他,“不过有时候也要点到即止,现在还不到将军的时候。”
“师父,我明白。”白逸轻声地说道。
于相爷在朝堂之上之所以屹立不倒,不是因为他确实清廉、更不是因为他谨慎到做什么事都不露痕迹,其实只是因为他现在所处的身份。
当初白术要让鹤鸣山在江州立足,想的办法就是让鹤鸣山长出盘根错节的根部、枝条。
而于相爷正是这样盘根错节的树。
他在朝中经营这么多年,站在二皇子身后筹谋良久、已经在朝上和许多人形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这就代表着若是皇上要动于相爷,那么朝堂必将随之受创、朝廷危矣则天下危矣。
所以于相爷就算出现什么问题,只要不是真的逼宫谋反、皇上为了朝廷安稳都会放他一马。
既然如此,白逸就暂时没有必要对于相爷步步紧逼、在他自己在羽翼未丰的时候直接与于相爷对上。这也是鹤鸣山当时在江州抓到了于府派出的刺客影二却没有立刻将其交给皇上的原因。
要对付于相爷这种庞然大物,就需要慢慢蚕食掉他的根部和枝叶、然后再将其一击毙命。
白术和白逸师徒二人在这种方面有着十足的默契、便没有再做过多的探讨,反而又闲聊了起来。
“师父,我与你说、户部有个侍郎长得好奇怪。”
“……怎么可以以貌取人呢?长得多奇怪、让我听听?”
就在他们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的时候,师兄们终于也从宫外回来了、而且每个人手里都提着菜篮子:“你们师徒两又在腻歪什么呢?还不快来帮忙提东西。”
一些小太监和道童还不习惯这种场景、一边忍笑一边涌上去帮忙。
毕竟在大烨真的很难看到有身高八尺、长身玉立、腰间佩剑的翩翩公子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麻绳上还捎上两把葱的。
白术和白逸倒是见怪不怪地起身相迎,就是白逸从白术背上起来的时候下意识地黑了一下脸。
“小白,看看我们发现了什么?”路恒提起手里的东西给白术看。
那东西看上去绿得发黑、上面还覆着一层霜,小太监们左看右看也没认出这是什么东西,结果就听白术隐隐带着两分惊喜地唤道:“是海带!”
海带在大烨可是个稀罕物,只在大烨极北的海域有产、而且是作为极珍贵的药物种植、用以治疗大脖子病,白术在江州就没见过几次海带。
当然白术每次见到海带时可不是将其入药,而是将其入了膳。
他用海带所做的膳食一下子就抓住了师兄们的胃,那鲜美是师兄们平生少见。要知道白术前世家家户户都有的味精,就是有一教授受海带的启发而发明的。
是以师兄们今日一在药铺里见到海带就迫不及待地将其带了回来,师兄们还买了猪大骨和许多别的菜。
白术挑拣了一下说:“不如今日就吃串串香吧。”
“串串香,那是什么?”仉清泽问道。
“嗯……”白术思考了一下答道,“大概是类似于一种清汤火锅的小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