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江州和奕州出事了!两州派了信使说孟江决堤,淹没了江州城、奕州也遭了难。”
听到管家的汇报,饶是于相爷向来成熟稳重也不免有些急了:“怎么回事?江州本家还好吧?老夫人呢?还有七皇子呢!”
“江州来的信使说,他们已经尽全力搜救困在城中的百姓。说是因为鹤鸣山的小仙君提前得知了洪水的到来并领着百姓们及时堵上了冲垮的堤坝。目前江州还没有出现伤亡情况。相爷是否要让两州使节面圣、把这件事情尽快禀明皇上?”管家恭谨地询问道。
岂料于相爷听言、站起身在屋内踱了几步,然后沉声道:“你可知孟江为什么决堤?”
“啊?”管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两者信使没有提及这件事情,只是说孟江有一段堤坝突然坍塌。在此之前,两州观察孟江水位都并没有发现发洪的迹象。”
“立刻派人去江州城接回本家众人。将江州和奕州的使节压住、不要让他们有机会见到别人。”于相爷看着门外的院子,缓缓说道。
“这……”管家愣了一下,随后身体一僵终于反应了过来,回答到,“喏。”
说完管家就退下了,他一摸自己的额头、额上全是汗。他已经跟随于相爷多年,他刚刚猛地想起一件事情——孟江的堤坝当年就是于相爷负责搭建修缮的。
老天爷也不是不讲理的,江州城的雨一下就是数来日,但终究还是慢慢地停了。
“太阳!太阳出来了。”所有人都不由地喊着。
孩子们踏出屋檐下,转着圈、拍着手欢呼道:“雨停了!雨停了!看!那是不是虹桥!”
一场连绵大雨过后,空气中充满了水蒸汽,太阳光在折射之下、映出一道彩虹。在大烨百姓的心中,此乃祥瑞之兆,每个人都非常地高兴。大家心中都坚定,灾难已经过去,只要等到朝廷的救援,一切都会变得越来越好。
在这祥瑞之下,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高兴,比如丁知州。
他派的信使骑的是千里马,按理来说、信使应该已经早早到了京城,可是京城内却没有任何回信。
江州城现在还在水里淹着,京城的钦差大人却迟迟不来!江洲城的水如果想要排掉,就需要在孟江的下流,打开一个缺口泄洪,使城里的水顺着孟江排到下游的某个地方。但这种做法就是一种“祸水东引”,会危害到下游的民生土地。并不是丁知州一个人可以说得算的。
钦差大人不来,不仅江州城还要在水里泡着,也代表着赈济粮没有着落。如今,江州还没有断粮。一是靠鹤鸣山救济;二是靠知州府里还没有被完全淹掉的旧粮仓——里面还有一些以备不时之需的陈年谷子。丁知州已经尽量掐着“粒”安排每日吃食,可是江州的人口基数就在那里。丁知州粗略一算,现在他和鹤鸣山手上的所有粮食都只够整个江州城再撑过六日。
如果这六日内京城里还是没有人来,江州该何去何从?
“师父,你在写什么?”白逸说到,“你现在病才刚好,不要如此地劳累。徒儿只是出去端个饭菜,你就又下床写东西了。”
白逸拿着饭菜进屋,说这话时隐隐有一些数落和抱怨。
白术心虚地放下笔,解释说:“这些东西迟早也是要写的。我只是想趁着日头光照好先写了。”
如今,江州城大家手头上有黄豆都是拿来做吃食,并不会卖与鹤鸣山做油。没有油晚上就点不了灯,要写些东西自然只能靠着日光。白逸听到这话没有再说什么,但也在白术的视线下将桌上的笔墨收好、给饭菜腾出位置:“师父辛苦了,先吃饭,吃饱饭才更有力气安排事情。”
面对白逸的“暴行”,白术不敢反抗,只得拿起白逸放在桌上的碗。白逸也在白术的身边坐下一同进餐。现在鹤鸣山里面的人太多、太挤,就连膳堂里面也都是外人。所以弟子们这些时日都没有在膳堂里面吃饭,而是自行找地解决。
洪水爆发后,白术都是和白逸两人一块在房里用饭。对此,白术有一些不习惯、他更喜欢和一大群师兄们热热闹闹地一起吃饭。白逸却没什么感觉,甚至对现在的状态还颇为满意。
说是饭,其实这些时日里膳堂里准备的都是粥。不过白术一看,他碗里的粥非常干,随便一舀都是慢慢的米饭、且都是精米,不知道的还以为江州现在粮食还够。
其实白术知道他和白逸手上这样的粥是独一份,就连师兄们喝的都是糟糠稀饭。无论是师兄们做饭,还是百姓们轮值帮忙做饭,都会给白术和白逸开一个小灶。白术并不为此而开心,也许是他矫情、他更想和师兄们同甘苦、共患难。
师兄们知道白术会怎么想,是以都不敢来找他一起吃饭、就怕白术看了心疼。
白逸看白术盯着手里的粥迟迟不下口,了然地安慰他:“师父,你吃好一点、吃饱一点,早日把身体养好,才不会辜负师伯和百姓们的心意。而且师父不是已经早有办法了?”
“是。”白术端起手中的碗,“只是还需要等,等一个时机……”
闵州的一个道观外,百姓们纷纷围在仙聚堂门前。
“道长们怎么回事?仙聚堂里面好久没有上新了。”
“为什么新纸和新笔都已经售罄?”
“对呀对呀,油也没有了!虽然小仙君在鹤鸣月报上公布了猪油的榨法,可我们哪里榨得起猪油啊?”
面对百姓们的逼问,道长们对视一眼、叹了口气,痛心疾首地说道:“善信们有所不知!江州城还有奕州都在半月前遭了洪水!”
“什么?真的假的!鹤鸣山和小仙君没事吧!”
百姓们难以置信、议论纷纷。在古代消息流通地非常慢,就算是洪灾这样的大事件,也无法立刻被临州知晓。所以《鹤鸣月报》一经推出,就受广大百姓的喜爱、就连不识字的农家子们也喜欢一起凑凑钱买一份月报要乡里好心的先生读与他们听。
这种在家坐着就可以知天下大事,放在以前是大烨百姓想都不敢想的。但是《鹤鸣月报》也有限制,在月报没出新期间、百姓们之间的消息流传度还是和以前一样。
在百姓们的质疑之下,道长们纷纷指天发誓:“我们怎么敢说此等谎话?如果我等所说有假,必招祖师爷怪罪。但是请诸位放心,鹤鸣山和小仙君都无大碍,小仙君甚至率诸位百姓,拦住了孟江的洪水继续爆发、这才保住了江州城。只是事情发生地突然,江州城里的百姓虽然无事,良田却依然被淹了。”
“那这可如何是好?”百姓们真心实意地为江州城而着急,同为农民、他们都懂田被淹的后果。
立刻有人说道:“放心,不是还有朝廷吗?朝廷一定会马上派钦差大人去救济江州城的。”
这些百姓们同样下意识地相信着朝廷,结果道长们却面面相觑后状作无奈地说道:“洪灾已经发生了半个月,可是京城里好像没有任何消息。并没有钦差和赈灾的银两前往江州城。小仙君到底是仙人凡体,虽知道很多事情、却也没有办法原地变出粮食来。江州城无法恢复民生,鹤鸣山也会受此影响。恐怕短期内鹤鸣山无法产出油、新纸新笔等……”
若刚刚百姓们只是置身事外地担心江州和奕州,此时涉及自身利益、百姓们立刻哀鸿一片。
“没有油,难道还要我们继续吃水煮菜吗?”
“如果没有新纸,某可如何练习书法?某……实是囊中羞涩、买不起旧纸。”
说着说着,百姓们的担忧逐渐转为不满!
“江州和奕州遭了如此大难,为什么京城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就是就是,难道不该立刻给两州拨粮拨款吗?”
“国库里的钱呢?有钱给那些贪官养小妾、没钱救救两州百姓?”
天下有多少道观,这些不满就发生在多少地方。
不过无论他们多不满、也无法从道观里拿到想要的东西,最终也只能怏怏地散去。
将怨念的百姓们送走以后,道士们关上了道门、走进观内。
观内的祖师爷像前也有一个道士,只是这道长身上穿的并不是普通单色的道袍。那道袍乃黑白两色相间、背后还绣着一只仙鹤。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侧还挂着一柄长剑。
“水生道长,我等已经将善信送走。”道长们走到那道人跟前说道。
水生一抱拳:“多谢各位道友,我替鹤鸣山谢谢诸位。”
“水生道长这是哪里话?”道长们避开水生的行礼,“我等入了道医协会本就和鹤鸣山是一体的,以往都是鹤鸣山帮扶我等,现在自当是我们报答的时候了!只是我等还有一事不明,煽动百姓情绪对鹤鸣山又有何益?他们就算对江州的遭遇再义愤填膺也没什么办法。”
“道友们别急,‘小仙君’还有后招。”水生神秘一笑说道。
听水生这么说,其他道长们才安心下来,不过他们也没有细问水生身后的白术到底是什么打算。
几日后,水生换了一身行走江湖的便服敲响了一个地主家的大门。
“谁呀?”守门的护卫打开了房门。
水生说道:“我乃鹤鸣山弟子,有事求见李员外。”
“鹤鸣山?”如今鹤鸣山的大名、天下无人不识,就算不知鹤鸣山,也听说过《鹤鸣月报》,护卫恭敬说道,“道长且等我通报一下。”
没一会儿,水生就被护卫引进了大门。
“竟然是鹤鸣山的道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李员外堆着笑容迎上水生。
在天下的生意人、地主面前,鹤鸣山显然已经是财神爷。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能入了小仙君的眼就可能从此大富大贵。只是因为地理限制、只有江州的商户能够受鹤鸣山照拂,一些江州之外的商户早就对此眼红不已,其中就包括李员外。
是以、一听是鹤鸣山之人来了,李员外立刻忙不迭地将人请了进来。
“福生无量天尊,冒昧打扰李员外。”水生师兄彬彬有礼地朝李员外行了一礼。
李员外立刻说:‘哪里哪里,能有鹤鸣山道长前来,寒舍蓬荜生辉!”
面对李员外的恭维,水生不太适应,选择开门见山:“实不相瞒,山人此遭拜访李府是有一事相求。想必李员外已经听说了江州水灾一事?”
“这……自然是已经听说,幸好我们府上已经提前备好了油,不然没有鹤鸣山的油、酱油,又要吃寡淡的炖菜,我绝对是受不了的。”一听“水灾”二字,李员外有些警惕,但还是说了些恭维话。
“那山人就长话短说了,现在江州粮食告急,不知李员外身为闵州知名的富商、可否为江州捐献一些粮食?”水生不卑不亢地朝李员外说道。
李员外一听神色俱变,他本以为自己迎来了财神爷,结果没想到招来了“讨债鬼”!他立刻脸色一冷:“额,道长。今年光景不好、不止是江州遭了灾,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恐怕李某实在是爱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