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熟?”白术顺着江州王的目光看向白逸,见白逸有些紧张、怕是不善应付外人,于是主动解围,“我家小徒弟无父无母、是我从街边捡来的,应当不曾与王爷见过面。但能让王爷眼熟也是缘分,逸逸、快向王爷行礼。”
白逸听言低头、掩下目光,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鹤鸣山弟子白逸见过王爷。”
一个普通的小孩子而已,那股熟悉感又一纵即逝、江州王也就没将其放在心上,在护卫的护佑下离开了鹤鸣山。
王爷的马车一启程,他离开鹤鸣山的消息立马传入了一些人的耳中。
“东家,您为何不曾去找鹤鸣山谈谈那炒菜和油灯?反倒让王爷抢了先。”方氏内、一掌柜的不解地问上首的方世新。
方世新听言牛头不对马嘴地来了一句:“先前给葛贵妃送去的点心,葛贵妃可还欢喜?”
“回东家。”掌柜老实答道,“葛贵妃甚是满意,让我们放手去做。”
“嗯,满意就好。葛贵妃满意、也就够了,人啊、不能太强出头。对于我们来说,让王爷出面处理这件事情是最好的。江州这个王爷啊、和我们是一样的,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方世新这话说得云里雾里,掌柜地却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给了自己一嘴巴子:“是小的急功近利了,请东家恕罪。”
处于方氏谈论中的王爷回到王府后就立刻差人:“来人。”
“喏。”
“近日关于鹤鸣山是不是有些不好的流言?去看看是谁在挑拨百姓、蛊惑人心,将他们给本王抓回来。”
“属下遵命。”
江州王的势力,还是此刻的鹤鸣山不能比拟的。那些散播谣言的神婆对于鹤鸣山来说是滑不溜秋的蚯蚓,对于江州王而言只是玻璃瓶里的蚂蚁。不出三日,所有曾经散播过鹤鸣山谣言的神婆都被江州王手底下的人抓了起来。
“王爷,这就是那些在外传播谣言的神婆。”
这些神婆下至三四十,上至五六十,一个个靠坑蒙拐骗过活,哪里敢肖想踏进王府?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被押送进王府。
然而她们并不因此感到高兴,只见她们的手被捆着、嘴被堵着,只敢战战兢兢地小声抽泣着,甚至不敢发出大一点的哼哼声,因为一旦声音大了些就会有鞭子落在她们身上。
“说吧,是谁指使你们的?”江州王脸上带笑、温柔地询问着。
神婆们只是为了钱,哪里有什么忠诚节操,被取了嘴里的布后一个个唯恐落后半分地喊道:“是一个穿着精致的姑娘找到我们,让我们陷害鹤鸣山的仙君的!”
“穿着精致的姑娘?”这个信息挺模糊的,但也让江州王有了些许猜测。
别看江州王为了避嫌,天天比自家闺女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他的耳目不是吃干饭的,比如他的手下就曾经调查出于二与鹤鸣山起过冲突。不过是不是于二做的和江州王干系不大。
江州王只要对世人作出一个态度出来。只要他处理了这批神婆,这些神婆背后的人、无论是谁,想必都不会再轻举妄动。帮鹤鸣山找出背后主使并不在他的责任范围之内。
“行了,解决了吧。”江州王一挥手。
王府护卫立刻利索地用布重新堵上神婆们的惊恐尖叫。她们听到“解决”两个字还以为王府要草菅人命、直接把她们杀了。她们流了多少泪心中就有多少的悔恨,直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为了一点钱去陷害白术。
不过她们渐渐发现,护卫们好像并不是要拖他们去荒野,而是将她们往人群中拖去。有人认出了,王府护卫似乎是要将她们押送到知州府。
这些被押送的神婆在前往知州府的路上很难不引起百姓们的注意。不少百姓好奇地跟着王府护卫一起押着神婆到了知州府前。
知州府外有鸣冤鼓,王府的护卫听从王爷的吩咐,一边敲一边还铿锵有力地喊着:“王府今日发现诸多骗子、其在民间肆意散播谣言,引起人心慌慌,特将其押送知州府!”
“骗子?”
围观百姓窃窃私语,他们中有不少人都见过这些神婆。
这么大的阵仗、又是王爷护卫,立马有衙役将他们放了进去,护卫们押着神婆在大堂上跪下。
一看这情形,座上知州露出了了然的神色,他先前不知道王爷去鹤鸣山的事情,如今也能猜出鹤鸣山已和王爷达成合作。
他是江州父母官,说不上清廉、但也勤勤恳恳。鹤鸣山庙会传回来以后他一眼看出了炒菜和油灯的妙处,所以曾经给鹤鸣山去过信,但被婉言拒绝了。
身为地方官,知州一心想要远离朝中旋涡,他知道于府也看上鹤鸣山之物后便不敢再多问,没想到鹤鸣山最终选择了江州王。其中这些弯弯绕绕,知州决定把眼一闭当做看不到,只做个青天大老爷样醒木一拍。
“堂下何人?报下名来!有何冤情,还请细说。”
王爷的其中一个护卫站出来向知州行礼后作答:“回知州,这些是一些坑蒙拐骗的神婆,具体详情让她们自己与知州细说。”
他说完,其他护卫立刻把神婆们口中的布取了下来。这些神婆刚刚以为自己要把王爷毁尸灭迹了,现在跪在官府之中甚至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嘴里的布一取下,她们立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交代自己的罪行,只盼知州大老爷赶快把她们压进牢里。免得她们再落入王府的魔爪之中。
这罪行之中,自然也包括了她们对鹤鸣山、对白术的诬陷。这些感人肺腑的“自首”之词,全都落在了府衙外百姓的耳中。
三人成虎,舆论对鹤鸣山还是有影响的,有一部分百姓就因此受到了动摇、不敢再上鹤鸣山。现在一听发现自己受骗,立刻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没天良的!竟然敢造谣小仙君!”
“你们害我、害我不敬祖师爷,要是我被祖师爷怪罪下来可怎么办才好!”
一时群情激愤,让上座的知州不由好奇鹤鸣山怎么会如此得民心?
对于鹤鸣山,知州其实没有亲自去过,多是听的传言。他自然不知道鹤鸣山那场庙会办得有多么深入民心,那场祭典、没有一个在场的百姓能轻易忘却。
还有聚仙堂的膳食,对于从未吃过炒菜的普通百姓而言那就是沙漠里的一滴水、天上的琼浆玉露。就算有人说王母盛宴就是这个滋味也是有人信的!
但凡吃过鹤鸣山的膳食之人,回家一吃自己的炖菜——通通都是猪食。更何况鹤鸣山的膳食只要捐献香火就能去吃,四舍五入这等于不要钱啊!
庙会刚举办完那几日,鹤鸣山的石阶都要被蹋烂了。后来神婆的流言传出,有些人信以为真、强忍着对鹤鸣山膳食的渴望不敢再上鹤鸣山,如今得知这一切不过是谣言怎么令受骗的百姓不恨?而且他们想想那日祭典的剑气……若是因神婆的谎言不敬祖师爷受到惩罚又如何令他们不怕?
这一喜一怕就犹如两根筷子紧紧夹住了民心。
民心所向之下,那些神婆又供认不讳,文书先生在知州的示意下将记录供词依次拿到每个神婆跟前要她们画押。当走到一个神婆面前时,文书先生特意多看了她两眼觉得她有些面善,但想不起来她是谁就没有再想。
这个面善的神婆其实已经是“二进宫”,她就是当初在陈家村被白术和单学识破骗局的那个神婆!若说别个神婆的悔恨有一个知州府衙那么大,那这个神婆的悔恨简直有一个江州城那么大。
她明明早就知道了白术的厉害,这次竟然还又一时糊涂妄图招惹于他,神婆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暗自发誓,以后若是还有机会能遇到白术,她一定主动退避三舍、不敢招惹分毫!这可真是惹不得的祖宗!
随着知州判决落下,神婆都被押送进牢,百姓们纷纷发出叫好声。此事一传十、十传百。无知的人夸赞着王爷、知州的贤明,明白了白术的清白。可是知道内情的人大都神色复杂。
鹤鸣山和江州王是怎么就勾搭上了?今日知州府上唱的这一出是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鹤鸣山将在江州王的庇佑之下。鹤鸣山虽已经沉寂多年,可还是有不少人知道其与皇室的复杂关系。还真是……羊虎谋皮、着实有趣。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觉得这件事有趣。城西于府书房内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原来是于府家主于松康将茶盏摔了。大户人家确实有钱、老爷、少爷的天天摔茶盏玩。
“那个鹤鸣山竟然这么不识好歹!”于松康在外形象还称得上平易近人、温文尔雅,此时却不免有些气急败坏,下人们都瑟瑟不敢发抖。
面对如此震怒的于松康,管家思虑再三,还是尽忠尽职地向他禀报:“老爷,鹤鸣山不把油灯给我们于府而选择王府。可能……还和夫人和二少爷有关系。”
“你说什么?”于松康脸色一压。
“回少爷,夫人和少爷不知为何,找了一群神婆,在民间散播鹤鸣山那个什么‘小仙君’的谣言,说他是妖怪。鹤鸣山可能是、知道了此事。就在刚刚有消息传来,说是王府把那些神婆尽数抓了压往知州府。”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又是一声大动静,只见于松康直接将桌上石磨扔到了门框上。
其实按理来说,依照他的修养也不至于气成这样,可他偏偏行事之前已经将油灯的事写信报给了相爷。他本以为十拿九稳,便在信中信誓旦旦让相爷等他的好消息。结果没想到竟然会被江州王抢先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