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差矣。”白术反驳习宸的话，“‘其汁水甜蜜’就大有可谈。不瞒师兄，我有一法可以将其汁水制成像雪一样的糖。”
“像雪一样？”三师兄习宸惊诧，鹤鸣山虽已经没落，可他行走江湖、也算见多识广，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糖。
在这个朝代，暂且只有饴糖的存在，也就是所谓的麦芽糖。饴糖虽甜却不及蔗糖、也就是白砂糖，而且形态为胶，不如白砂糖方便取用存放。
如果白术做出白砂糖将会是调味料界的一个变革。
且糖这味调料暂时没与盐一样受朝廷管制、有暴利可图！最妙的地方是，白砂糖就算做出来也只会影响部分产业，并不会动摇国之根本，并不易被人为难。
三师兄习宸没有亲眼所见是难以相信白术这话的，他欲要再细问，却听白术道：“我今日应当就能做出这‘像雪一样的糖’，师兄不如来亲眼看看？”
“哦？”既然白术这么说，习宸定要前去一看的，反正内务堂常年没事，他索性将门一关，随白术走了，“我们要去哪？”
白术牵着白逸走在前面，只说：“去四师叔那。”
“四师叔？”习宸没想到这事还能与四师叔有关，越发好奇了。
要把甘蔗做成蔗糖，这第一步便是先榨汁。大烨可没有现成的榨汁机，白术须得自制一个，当然不是现代那种电动榨汁机，而是古人智慧产物——牛拉石辘。
白术没有钱去找工匠定做，幸好鹤鸣山上能人辈出，他的四师叔便是个能工巧匠。早在前天和掌门师叔做了约定之后，白术便去委托四师叔要做这石辘。
牛拉石辘在制作层面上没什么难度，只要有图纸，用石头和木材便可做出。四师叔欣然答应。
白术一踏进四师叔的院子，就看到四师叔站在院中间，他边上的器物，不是那石辘又是什么？
四师叔的手艺着实不错，在没有正规度量工具的情况下，他做的石辘已经十分精准。
白术很是感激，对四师叔道谢：“多谢四师叔。”
四师叔并不领功：“照着你的图纸做出来罢了，并不废什么功夫。若是真能给你折腾出什么东西赚……害，赚不到也罢，这日子嘛，富有富的活法，穷有穷的活法。你大师兄、你掌门师叔那……我自会去和他说的。”
体会到四师叔也不信他，白术只道：“师叔放心吧。”
很多时候，行动都比言语有力一百倍。
为了之后制糖方便，白术想把这石辘搬到膳堂去。可惜石辘重量不轻、纵是有推车也不是饿着肚子、软绵绵、又没有习武的白术能推的动的，这搬运任务自是落在了习武的三师兄习宸身上。
习宸恍然大悟，白术怕不是为了框他做工才邀他观看制糖！
“真是长大了，连师兄都坑？嗯？”习宸说时颇有两分咬牙切齿，可还是无奈地帮白术搬了起来。
白术揉了揉鼻子、牵着白逸默默后退一步，俗话说的好：这师兄，不就是拿来坑的吗？
石辘着实是挺大的，若不是习宸是习武之人根本搬不动！这么大的目标自然吸引了沿途下早课的弟子们的目光。
白术来一个坑一个，来两个坑一双——等会制糖、帮忙的人越多越轻松。他张口就说什么“雪一样的糖”勾起师兄们的好奇，闭嘴就诚挚邀请不信的师兄一起看看。
这修行之人嘛，都是比较闲的，加上鹤鸣山衰弱至此也没什么业务，白术路上遇到的师兄无不跟他一起走的。
在师兄们的护送下，这石辘被安全搬运到了膳堂的院子里。
院子里早就有个人在那等着了，不是早已知道白术今日计划的大师兄单学又是谁？
他的身边还堆着小山一样的野甘蔗！那陈家村竟比约定的时间更早把野甘蔗送来，白术欣欣然。
“诶诶！师兄们，放院中间……对对、轻点、轻点放。”在白术的指挥下，众人一同小心翼翼地把那石辘放在了膳堂的院子中间。
之后就见白术朝大师兄行了一礼：“大师兄，你可愿亲手将这霜糖做出？”
单学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要知道白术这两天忙上忙下，最直接的原因可是为了他：“要做什么？”
做牛，白术心里默默道，这牛拉石辘、牛拉石辘，可鹤鸣山哪有牛？这便只能“指人为牛”了。
自然他嘴上并不能这么说，而是直接说：“师兄，我等会把这甘蔗塞进石辘里，你便推着这把手，使石辘转动即可。”
这听上去很简单，但石辘中间可是两方大石头！就算有齿轮相助，也并不轻易为人力所动。
幸而大师兄习武二十多年哪是常人？
白术把甘蔗塞进石辘后，大师兄就推着把手、带动石辘中间的石头转动起来，看上去有些费力却并不吃力。
其他人都有点紧张地看着大师兄和石辘……
这个朝代的生产力水平是很低下的，连个石磨都少见，所以其他弟子们看不出石辘的用处。
所有人都心下存疑：就是这个东西能把野甘蔗变成像雪一样的糖？
随着大师兄推动把手，石辘里的两方石头跟着转动起来，把围观的弟子吓了一跳，他们哪见过这么灵巧的机关？
白术跟着将甘蔗喂进两方石头中间的小孔中，没一会儿、石辘下渐渐滴漏出汁液！
甘蔗经过两方石头的碾压，还保留着大致的模样，可里面的汁水已经大多被榨了出来。不过这还不够，一般一根甘蔗要榨三次，才能保证出汁率。
看到石辘可以顺利运作，白术松了口气，他其实并不懂得机关之术，只是凭借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临摹出了石辘的图纸。
看到汁液，弟子们有点惊奇，可也有些失望：“小白，你不是说你能做出像雪一样的糖？我可看不出这哪里像雪。”
“别急。这只是第一步工序。”白术老神在在，“大师兄，别停啊。”
大师兄任劳任怨，继续充当他的老黄牛。白术则将摘了颖果的甘蔗一根根喂进石辘里——那颖果是甘蔗的果实、也是甘蔗的种子，有了它，鹤鸣山之后便能自己种植甘蔗。
连榨了十几根甘蔗，其汁液才把石辘底下的容器装满。白术终于叫停了大师兄。
“谁帮我去拿些碗来。”白术想试试这甘蔗汁的甜度。
三师兄习宸刚要去拿，就看到有个小身影比他还快地冲进膳堂后厨，拿了好几块碗出来。
鹤鸣山现在膳堂菜少饭少，只有这碗还是大的，白逸捧着碗走路的样子像只小企鹅，白术看到心都被萌化了，连忙接过碗，从那容器里舀了一些甘蔗汁。
这第一碗他先端给了刚刚努力半天的大师兄：“大师兄，你先尝尝？”
单学接过白术手中的碗，没有犹豫就想一口干了。然而甘蔗汁入口以后，他反而慢了下来细细吞咽品味。
“怎么样？”白术略含期待地看着他。
单学平日里不苟言笑，现在却微微笑了笑：“很好喝。”
想了想大概觉得这样说太敷衍了，他又补充到：“清甜爽口，确是佳饮。”
“大师兄所言如实？”周围弟子一边问一边跟等待喂食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探头。
白术不紧不慢地又打了三碗甘蔗汁，分别递给三师兄、白逸后才说道：“可以自己拿碗试试。”
弟子们闻言争相往膳堂后厨跑去，回来后一人捧着一块碗自觉地排起队来。
围观弟子众多，那满满一盛甘蔗汁最后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白术倒不心疼，好东西自然是要自家弟子先尝。如果对自家弟子扣扣搜搜，只想省着东西去换钱，不过是本末倒置。
“好清甜！”
“这也太好喝了吧？”
诸如此类的赞叹声不由地在院子里响起。
白术也喝了一口，他的记忆力虽然过目不忘，然而味觉不是，他也不大记得前世喝的甘蔗汁是什么味道，但是他手里这一碗确实不愧大师兄的赞叹。
实际上野甘蔗没有经过改良，其口味应当比不上现代种植的，喝了这一口后，白术才放下心来。
三师兄点评：“我以前听说过野甘蔗汁液清甜，如今一试，方知不假。喝了之后甚至觉得人都精神不少！”
白术也觉得自己喝了甘蔗汁，整个人都轻松了些，当然不是甘蔗汁有什么奇特的功效。只是鹤鸣山上下整天填不饱肚子，这一遇到碳水化合物自然如同久旱逢甘霖！
因这“甘霖”、在座的师兄都对白术所说的“像雪一样的糖”有了些信心。大师兄问白术：“小白要如何将这甘蔗汁液变作霜糖？”
“这榨汁只是第一步，要将其变为糖，还需经过两道工序。一道是熬，将甘蔗汁放在锅中熬煮便能去液留糖；第二道是滤，滤杂留白，便成了雪一样的糖。”白术没有糊弄、老实作答。
周围师兄们听了皆似懂非懂、不明觉厉，不过不妨碍他们知道了白术确实有他自己的法子！
众人心中一振，有人迫不及待地催促白术：“小白，说了这么多，你快把这糖做出来让我们瞧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