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似乎从白术的脑海中随便捞一个点子,就能帮鹤鸣山摆脱困境。实则不然。确定好供需的问题,接下来可就要考虑实施的问题。
面对掌门的询问,白术不答,反而反问:“掌门师叔,当今是否户籍管理严苛,非匠籍不能做工?非商户不得经商?”
听到这问题,掌门诧异了一下,他本不指望白术能说出个所以然,没想到白术知道鹤鸣山之所以困顿的根本原因所在:“正是。我们鹤鸣山身处方外,非官非商、非工非农,只能依靠香客香火……若非如此,我们鹤鸣山弟子之众,便是都去做工,这账上也不会这般难看!”
白术点点头,户籍管理严苛,原书里偶有提到。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普通百姓之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到处跑,并没有人会关心一个农民是不是去做了木匠,一个商人是不是跑去种田。
可鹤鸣山不行,圣意在上,不知有多少眼睛在盯着鹤鸣山。
那鹤鸣山就只能靠着寥寥香客的香火钱坐吃等死吗?非也。白术胸中已有成竹,心中已有对策。
“那再请问掌门师叔,律典可有曾限制香客捐赠的香火钱?”
“这……不曾。”
“那我鹤鸣山子弟向百姓提供赠与,是否不受限制?”
“不受。”
问清想问的问题,白术又朝掌门揖了一礼道:“如果白术说,有办法在一个月内挣得三百两白银,不知掌门师叔和大师兄可否各退一步、收回成命?”
“三百两?”有不少弟子被白术的狂言吓到,只有三师兄习宸看上去若有所思。
掌门心中也觉得荒唐。只是他瞅了瞅依然跪在地上的单学,最终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口出此言,我就看看你有几分本事。”
说罢他便甩袖离去了。
“谢师叔!”白术脸上不显、但心中一喜,朝掌门师叔的背影又行了一礼。
院里聪慧些的弟子已经理会掌门的意图——怕是想先递个台阶给大师兄单学下,然后再徐徐图之。
习宸走到单学跟前把他拉起来,最终还是抱怨了句:“糊涂啊。”
单学沉默不语,看不出心中想法。不过习宸了解他为人,若白术一个月内没有赚得三百两、鹤鸣山情况没有好转,便是掌门师叔收回成命、单学也会执意离开鹤鸣山!
也就只有“迂腐”如鹤鸣山才能养出单学这种“老顽固”了。
另一边,白术还是一副生人勿进的表情,熟悉他的弟子们却并不怵、纷纷围到白术身边笑他:“小白,你刚刚看上去有模有样的,老有派头了!三师兄教你的?”
“我可没教他。”三师兄习宸领着大师兄单学也围了过来。
“哦呦!我们小师弟了不得!”其他人纷纷起哄,不知信是不信,之后又听有弟子说,“小白,这三百两可不是三文钱,一个月以后赚不到你可别哭哦!”
其语气听上去贱贱的、有些欠揍,言语之间似笃定白术赚不到三百两。也是,在他们眼中白术估计只有一张脸能唬人,毕竟几天前白术还是个大傻子呢!
这院子里是没有一个人信他白术可以完成这赌约,白术知道他们没有恶意、并不恼,只冷淡地说:“山人自有妙计。”
“故弄玄虚。”有弟子被勾起好奇,可怎么问白术都不答,不由气结、料想他白术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便各自散去。
最后院里只剩白术、单学、习宸三人,单学向来不善言辞、欲言又止。
白术贴心地起了个话头,不叫他为难:“对了,大师兄,我之前写信让你顺便帮我找的东西,有眉目了吗?”
单学嘴角微微勾起:“自然。”
“什么东西?”一旁的三师兄习宸问到。
不想白术大概卖关子上瘾,只回答道:“可以赚钱的好东西。”
听他这么说,天上突然传来了一声鸟叫,却见一只优美的丹顶鹤盘旋在空中,看上去似乎也对白术说的这“好东西”感兴趣。
鹤鸣山名为鹤鸣,不止是为了意境,其后山下有一片湖泊沼泽非常适合丹顶鹤迁徙时停留休息。在迁徙的季节,常能看到有丹顶鹤群在那怡然自乐。
可惜这些丹顶鹤也就只在鹤鸣山停留一段时间便要继续迁徙,但不知为何,这只丹顶鹤却留在了鹤鸣山,平日里最喜欢粘着白术。
白术以前虽呆傻,同门们却不嫌弃他反而觉得他单纯澄澈,看见丹顶鹤喜欢粘着他,私底下都说白术是仙人凡体、七窍玲珑,才能引得仙鹤垂青。
“小鹤!”白术朝天上的仙鹤招了招手,问道,“明日可要随我一起下山?”
那丹顶鹤又叫了一声似为应答,看上去不是很在意。
不过次日一大早,它就撞进了白术的房间,要拉他起床。
白术听到响动惊醒,看着高大的小鹤,连忙自己麻溜地爬了起来。要知道丹顶鹤可是大型鸟禽,不比他以前养的小猫挠人也能当撒娇,他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等到他梳理好以后,就去鹤鸣山的膳堂用早膳。今天的早膳是粥,说是粥却几近清汤,汤里只有些许白米和米糠,运气好能看到一点野菜。
这等“粥”也就比喝水饱强上一点,但有总比没有强。白术心中悠悠叹气,想着皮蛋瘦肉粥、灌汤小笼包、什锦烧麦,嘴里猛干了两大碗清“粥”,胃才暂时被水撑饱了。
此时单学也已经练完剑来寻白术,他练剑前就已经用过早膳,现在就可以带白术出发。
“师兄你来啦!”白术收拾完碗筷后,一边朝单学打招呼,一边拿起一块轻纱往自己眼睛上蒙。
单学看到先是疑惑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小白你这是……挡眼睛?”
“是呀。”白术确认轻纱系紧后解释,“这轻纱倒也轻薄、并不影响我视物,却刚好能遮遮眸色。我这双眼异于常人,可不想出个门,就被人喊着‘妖怪’抓去浸猪笼。”
他前世便是个混血儿,今生不知道怎么长的,样子和前世一模一样,包括这双为他带来过许多灾难的蓝眸。前世他出门常用墨镜遮挡,这世只能先用这轻纱将就将就。
“胡说什么。”单学皱了皱眉,顿了下随后想到,“对了小白,既然你已经恢复心智,纵是年龄不小,但习得一招半式往后也可自保……”
听单学竟然想让他习武,白术立马顾左右而言他:“师兄,那个找到了甘蔗的村子有多远啊?今天能回鹤鸣山吗?”
是的,甘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此刻甘蔗就是他的“米”。
单学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放心吧,师兄租的马还没还回去,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今日定能来回。”
鹤鸣山以前有很多神骏,只是现在鹤鸣山连人都养不起了,更何况是马?
骏马宝剑可是少侠标配,他的师兄个顶个的英俊少侠,怎能没有自己的马?白术拍了拍单学的肩膀,“放心吧师兄,我定让你不再只能租马。我们这就出发,去给鹤鸣山赚钱买马!”
单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带着白术下山而去。他们要去的那个村子,离鹤鸣山不是很远,只是山路崎岖,。
两个时辰后,白术和单学才堪堪赶到,结果正赶上了一场好戏。
二人远远就见村民们都挤在村口,没注意他们的到来。走近一看,村民们中间围着一个身披黑色袍子、左手拿铃铛、右手拿朱砂笔的神婆,她嘴里还叽里呱啦地吟诵着一些不止所云的东西。
就这样绕着案桌转了一圈后,她故作姿态地放下手中的铃铛,用朱砂笔在案桌上的黄符上装模作样地画上了鬼画符。
白术微微皱眉,他竟是刚好遇到了封建迷信现场?
转而又见这神婆一边喊着:“心诚则显灵,天人在上,仙鹤现身——喝了这碗符水,你那娃子必定不会再被阎王惦记了。”一边烧了那符化作一碗符水。
听她说什么“仙鹤”,白术反应过来——小鹤虽跟着他们一起出山,却并不同走地鸡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它到底是一只丹顶鹤,想来是它刚刚飞在天上时引起村民骚动、又被这神婆看到了,并借它装神弄鬼。
神婆话音落下,她就显得很庄重地把那碗符水端起,递给边上一位面色蜡黄的妇人,那妇人怀里则抱着一个看上去很虚弱的小孩子。
这符水竟要喂给人喝,要知道朱砂煅烧以后可会析出汞!也就是常说的水银!
虽说不以剂量论毒性都是耍流氓,可这对象是虚弱的幼儿、现在又是医疗技术落后的古代,要真的喝出汞中毒,没准就是一条人命。
力所能及范围里、自然能帮则帮。眼见那碗符水就要喂进小孩的嘴里,白术呵声制止:“别喝!”
众人下意识循声望去,看到村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人一马。这两人身着一青一玄,身着青衣的人气质清冷、难以亲近,眼上还蒙了一层轻纱。
二人看上去都气质出众美姿仪、不似凡人,尤其是身着青衣的男子,出现在这破烂村口,感觉好不割裂。
“你们是谁?来我们陈家村有事吗?”一个老人拄着拐杖站出来询问,看上去像是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