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发愿,要茹素礼佛,为顾惜夕祈福。
等她把个简易的小佛堂搭好以后,才发现,和她存了一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李氏、翠花、翠枝跟在她身后,都进了小佛堂,连刚刚出月子的李依依也要跟着进去。
多亏被顾叔泰劝住,说孩子的乳母受了惊吓,昨日便有些回奶,若是李依依也去吃素礼佛,恐怕孩子吃不饱,长不壮。
李依依这才含泪应了。
只是虽不吃素,心里对顾惜夕的牵挂并没有比其他人少几分。
同一时间,独孤御那边也准备妥当。
季芸拿出了先帝遗诏,诏书上清楚地写着,待先帝驾崩后,传位给五皇子独孤御。
换句话说,有了这道遗诏,独孤御就是名正言顺的新帝,而无诏继位的昭泰帝就成了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至于这道遗诏的真实性,独孤御没问,季芸也没说。
其实,对他们母子来说,这遗诏的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朝臣们,齐国的百姓们会不会相信这份遗诏?
有了遗诏,讨檄文书便发得名正言顺。
独孤御手握五万月国精兵,手中又有先帝秘密留给他的虎符,身旁还有历来以保家卫国为家训的镇国公府为助力,这讨檄文书一发,各地方揭竿而起,拥护新帝的兵马比比皆是。
一时间,浩浩荡荡,很快就形成了燎原之势。
顾伯泰打头阵,单枪匹马就挑掉了朝廷军队两员大将,跟着一鼓作气,为独孤御一方夺下两座城池,勇猛不可挡。
按照先前的计划,独孤御便先守着这两座城池,等待各地拥护他的兵马汇合。
顾伯泰则跟着镇国公一起,转道商州,经营商州大本营。
然而,独孤御却高兴不起来。
他这几日总是莫名地心慌,右眼不停地跳,跳得他越发的慌乱了。
分别前一日,他实在忍不住,去寻了顾伯泰:“大舅兄那儿……可有夕夕的消息?”
顾伯泰自然是没有的,他若是有,肯定会告诉给独孤御。
只是他也是有了妻儿的人,自然明白独孤御的心情,只好耐着性子宽慰他:“咱们掐好了日子,等夕夕和你大嫂到了商州,才发的讨檄文书。前头妹夫不是已经收到暗卫的消息,说夕夕和她大嫂已经平安逃出京城了吗?最危险的时候都过去了,想来不会有事。”
独孤御并没有因此而心安:“我已有多日不曾接到暗卫的消息,心中实在不安,总觉得夕夕出了什么事?三舅兄那边呢?夕夕若到了商州,三舅兄总不至于不告诉我们一声吧?”
顾伯泰其实心里也有些担心,只是行伍之人,心思不如独孤御这般敏感,很快就说服了自己:“这战事一起,四处兵荒马乱的,消息自然传递的不顺畅。三弟历来是个小心谨慎的,他知道小妹的重要性,大概是怕走漏了小妹人在商州的消息,故而特意不写信的。妹夫无须担心,等我去了商州,见到夕夕,定用军报告知妹夫平安的喜讯。”
独孤御始终没有心安下来。
只是顾伯泰的话说到这个地步,他也不好再多问什么。
晚上为镇国公和顾伯泰张罗了一副席面,算作送行,翁婿三人都不多话,沉闷着吃完,又议论了些军中的事情,便各自分开了。
然而当晚,独孤御却做了场噩梦。
他梦见顾惜夕没有逃出京城,而是在出城门时被人认出来,五花大绑着将她送进了皇宫。
她被关在阴暗潮湿的地牢,纤细的手腕上拖着沉重的脚链,被鞭笞,被拷打,要她说出他的下落。
他心中着急,一时不知怎么就进了地牢中,想要冲过去救她,却完全使不出力气,明明人就在她面前,却迈不开腿,伸不出手,连喊她一声都不行。
一个老太监朝她泼了一整盆冷水,强行将她弄醒,阴笑着问她:“其实怡王对怡王妃也不过尔尔,甚至谈不上宠爱,怡王妃又何必为着个王妃的虚名,和自己个儿过不去?只要您说出怡王的去向,自可免了这皮肉之苦,圣上还会封您做郡主,食邑两千户,四时封赏不断,不比做那不受宠的怡王妃逍遥快活?”
独孤御心里着急,欲要张口争辩。
他怎么就不宠爱夕夕了?他不知有多爱她。
就看到顾惜夕啐了一声,嘴角带着血,惨然笑起来:“公公也知道我不受宠。既然不受宠,像起兵造反这样的大事,独孤御又怎么会告诉给我知道呢?他害死了我三个哥哥,我若是知道他的去向,早就说了,何必等你来问?”
独孤御心里一慌,正要细问时,眼前画面流转。
他又看见顾惜夕满身是血地被吊在了京城的城门之上,头顶的太阳烤的毒辣,烫的她嘴唇都裂开了。
他心头一阵发紧,想喊她,又不敢喊,不忍看她这样凄惨的模样,又忍不住看。
心疼得几乎要窒息了,只恨不得代替她吊到城门上去。
城楼之上,昭泰帝披着甲胄在喊话。
他听见“独孤御”三个字,也听见了“王妃”,其他的,却乱哄哄的,什么也听不清楚。
而高高悬挂在城门上的顾惜夕则在听见昭泰帝的喊话之后,缓缓睁开了眼,一双妙目犀利地扫视着城门之下。
虽离得远,他却看得分明。
她笑了。无比嘲讽地笑了。
一笑,牵动了嘴角,唇上的伤口裂开,流出几滴鲜红的血。
她似乎嗓子哑的说不出话来,嘴唇艰难的动了半天,也没能说出声来。
可他就是能分辨出来,她方才的唇形,说的话是:“你如今这般惺惺作态,又有什么用?”
他心头大震,一急之下,终于惊呼出声。
“夕夕!夕夕!”
人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却原来是一场噩梦。
独孤御大口大口的喘气,平复自己疯狂乱跳的心脏。
一摸后背,满脊背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