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顾仲泰出嫁的队伍绵延很长,差不多大半个怡王府都出动了,抬着大大小小的嫁妆,贴着大红喜字,真真称得上是十里红妆。
一直送出了城门,跨过护城河,送到京郊十里地外,与月国迎亲队伍汇合后,这才算是送嫁结束。
按照礼部的章程,月国迎亲队伍在这里接走顾仲泰和嫁妆,怡王府和镇国公府的人则打道回府,至此,算作和亲礼成,两国永结同好。
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两队人马汇合一炷香的时间后,便有一队穿着怡王朝服和镇国公、以及镇国公世子铠甲的人马调转方向,缓慢朝城门方向移动。
而月国人则抬着花轿,挑着嫁妆,继续往东行进。
等到了天色擦黑,城门即将关闭的时候,送亲折返回来的队伍才将将进城,也没在街上多做停留,很快进了怡王府。
怡王府大门关上,酒宴落幕,维持了一整天的喧嚣结束。
顾惜夕叮嘱翠枝看着下人们收拾酒宴残羹,由翠花陪着,去了李依依坐月子的小院。
她敲了门,因前几日闹刺客的事,而被她调到这边保护李依依和孩子的翠果透过门缝,见到是她,这才谨慎开了门。
她身后还跟着三个人,穿着独孤御和镇国公、顾伯泰的衣服,一路低着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顾惜夕让他们三人也进院子里了。
李依依抱着孩子,站在背风的地方,早等得着急:“夕夕,情况怎么样了?”
顾惜夕怕把寒气带进屋里,在走廊烤了烤火,才进去:“嫂子放心,应该没什么问题。”
话音落下,她身后的三人也跟进来,齐齐跪下回禀:“请王妃、世子夫人放心,一切顺利。想来此刻,王爷、国公爷和世子已经随月国人的队伍行到了京畿。”
那三人穿的是她们熟悉的衣服,但脸却是陌生的。
顾惜夕知道,他们是独孤御挑选出来的暗卫,因身高体型和他们三人差不多,身手又敏捷,因而才被选中。
她还知道,这三人回来时若有任何不测,哪怕只是被城门口的守卫盘问上几句,他们都会立刻咬破藏在牙槽里的毒药,暴毙而亡,绝不会透露独孤御他们三人的去向,还会故意暴露身上暗示他们是江洋大盗的特征,误导他人以为,独孤御他们没有如期回城,是在返程路上被土匪绑票了。
而这三人扮作他们,只是为了混进城中,到怡王府来要赎金,与怡王府也毫无关联。
这金蝉脱壳的计策听起来很凶险,一个不小心,便会有几条性命白白丢掉。
万幸如今一切顺利,她忙点点头,问了句:“你们口中的毒药呢?可有吐出来?”
三人笑了,忙道:“多谢王妃关心,六首领已经帮我等将毒药取出来了。”
顾惜夕这才放心:“如此甚好。你们辛苦了,去领了赏,回去歇息吧。”
三人告退。
顾惜夕让翠花关上门,问李依依:“大嫂这几日身子恢复的如何了?说起来,这日子定的实在太过仓促了,只是二哥出嫁的日子是礼部和月国使团反反复复商议了多久才定下的,并非爹爹和夫君能左右的。”
李依依点点头:“我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现在也开春了,再等五日,我出了月子,届时咱们姑嫂两个借口说要去商州寻三叔探亲,想来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顾惜夕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摇头道:“算算路程,大约后日,夫君和爹爹就要分开。我明日一早会让家中下人替夫君上一道病休折子,就说送嫁途中风大,夫君的身子骨是出了名的差,吹了风着了凉,不能上朝,也是情有可原的。爹爹和大哥如今被夺了军权,赋闲在家,也不用上朝,倒是能糊弄过去几日。只是,我担心……”
“小妹是担心,以如今皇帝对妹夫的猜忌,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察觉到不对劲?”
顾惜夕点头:“正是这样。”
她那日和独孤御、镇国公商定的,他们三人会借着送嫁顾仲泰的机会离开京城,远离昭泰帝的视线。
但她和李依依却没办法借此机会脱身。否则一大家子都凭空消失了,昭泰帝就是个傻子,也会察觉到不对劲。
是她主动请缨,要留下来,做那糊弄昭泰帝的饵。
李依依则是因为在坐月子,无法出行,也不得不留下来陪她一起做饵。
而她们两个人,正是独孤御和顾伯泰的软肋,只有她和李依依没事,远在京城之外的三人才能放心,才能放开手脚,去做他们要做的事。
顾惜夕想了想,告诉李依依:“因为二哥是从怡王府出嫁的,朝廷为了不失国体,特意拨了款,要怡王府抓紧修葺一番,务必修的气派巍峨一些,不可让月国使团小瞧了去。趁此机会,我也招募了些工匠来府里。”
李依依眼睛一亮,震惊看她:“小妹,你该不会是……”
顾惜夕郑重点头,神色间颇有些自豪:“先前听大嫂讲那个什么救赎的事,我便在昔日住的锦绣园下面挖了条地道,一直通向王府外头。那次夫君受伤,我便是把他从这条地道背回来的。可惜,他发现后,不许我再挖地道。此次招了些工匠来,我便把这条地道扩建了下,必要时,我们可从地道逃跑。”
李依依大喜,忍不住对她比了个大拇指:“想不到小妹嫁人之后,竟老谋深算至此。可见古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诚不欺我。”
顾惜夕:“……大嫂的意思是?”
“小妹跟着妹夫,耳濡目染,竟变得奸诈狡猾了许多,再不是当日我膝下单纯无知的小妹了。”
“大嫂……过奖了。”
怡王府里,姑嫂两个商量好了对策,各自回房收拾出逃的细软。
而另一边,独孤御几人,也和月国来递交兵符,借兵给他的使臣碰了面。
一切都是早已说好的,荣祥牵线,月国公主季澜作保,等顾仲泰嫁过去,月国便借五万精兵给独孤御。
而此刻,能调动边境五万精兵的虎符,已经静静躺在了独孤御的手心里。
他却没有去看虎符,只是眯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使臣的脸。
此次月国迎亲队伍中,领头的是两个衣着华贵的女子,皆蒙着面,话也很少,只是单看露在外面的眼睛,便能猜测到,这两位地位尊贵的女子,皆上了年纪。
独孤御盯着的,便是两者中,更为年轻的那一个。
“怡王殿下,虎符移交完毕,我等幸不辱使命。如此,明日便回月国了。”
一旁的侍女上前开口。
蒙面的女子站起来要走。
独孤御紧跟上前,拦住她们的去路。
“贵使莫急。可否……让本王看看……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