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夕目瞪口呆。
足足愣了好一会儿,她方才认真问独孤御:“你昨晚就是这样把我哄好的?”
“正是。”
她认真想了一会儿,肯定道:“那你一定跪了许久。好歹我也是将门出身,若是跪上一跪就能让我消气,那我也太给顾家丢脸了。”
独孤御沉吟片刻,郑重点头:“正是。我大约跪了有一炷香……不,大约跪了有三炷香的工夫,后来实在撑不住了,险些倒下去,夕夕终究是心疼我的,便免了我的责罚,让我起来了。”
他认真想过了,和王妃比起来,脸这玩意儿,偶尔可以丢一下。
无伤大雅。
顾惜夕果然很感动,伸了胳膊递给他:“那夫君快起来吧。昨晚跪了那么久,小心伤到膝盖。就别再跪了。”
独孤御从善如流地把搓衣板捡起来,双手奉上:“此物,还是夕夕收着吧。若是我下次又惹了你生气,只管拿出来,我再跪便是。”
顾惜夕接过来,见那搓衣板崭新崭新的,并不像用过的旧物,便知他是专门买了此物罚跪用来着。
不免心下有些奇怪:夫君到底是从哪儿学来这个法子的?怎的和大哥如出一辙?该不会,大哥偷偷给他写过信?
想到鬼影说,就因为她爹镇国公给写过一封私信给他,便惹得昭泰帝疑心整个顾家,最终还得二哥和四哥也命丧黄泉,她便觉得兹事体大,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便先把搓衣板收好了,转身正色告诫独孤御:“不管是我爹,还是我大哥,夫君都不可与他们私相授受,更不可与他们有书信往来。记住了吗?”
独孤御虽奇怪她为何好好的,会冷不丁跟他说这个,但他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了,为此,连怡王殿下的脸都不要了,更不愿再节外生枝,赶紧满口应下:“为夫记住了,一定谨遵娘子教诲。”
至此,两人算是正式和好了。
当夫妻二人手牵着手出现在顾家三兄弟面前时,三位兄长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诸如“早知如此”“合着这两人就是逗咱们哥儿几个玩呗”之类的情绪,十分默契地选择了视而不见。
到晌午时,杰公公过来禀告独孤御:“凌府送了些礼物送来府上,说是送给王妃的。凌阁老虽早已致仕多年,却依旧是国丈,又是这一届会试的主考官,老奴不敢做主,还请王爷示下,凌府的礼,收还是不收?”
独孤御一听说凌阁老,便想起昨日凤仪楼前,那一对主仆围着顾惜夕喊什么“公主”,没来由的一阵心烦:“不收。就说……就说怡王府中有备考的学子,为免惹上是非,不敢收凌阁老的礼,还请他见谅。”
杰公公答应着要走。
独孤御又问他:“凌家来送礼的是什么人?”
“回王爷的话,凌家早已搬出京城,此次凌阁老临危受命,只带了一位老仆进京,就住在驿站,并没有举家进京。来送礼的,正是凌阁老身边唯一那位长随,叫做季忠的。”
“姓季?”独孤御蹙眉,沉吟道,“凌阁老的长随,却姓季……季乃是月国国姓……昨日他见到夕夕时,张口闭口所言,皆是我月国……”
他脑中闪现了一抹思绪,却快得抓不住。
他将昨日凤仪楼前的纠缠又细细回想一遍,心里便有了主意:“杰叔,你找机会同这个季忠结识一下,找机会问问他,可曾伺候过什么月国公主?一应花费,你自行定夺便是。”
“是。”
凌阁老这个小小插曲就这样过去了。独孤御拒绝了一次,此后,也不知凌阁老是不是真的为了避嫌,便再没同怡王府有过往来。
又过了半月,科场舞弊案正式结案,今秋会试的结果一律取消,所有没有受到牵连的考生,需等到次月再入贡院加考。
昭泰帝又另点了一位翰林出身的童姓文官取代林侍郎的位置,出任加试副考官,与凌阁老,以及先前那位张姓副考官一起,三人收拾了行囊被褥,一人只许带一名仆从,自接旨之日起,统统搬到国子监划分出来的单独小院里,吃住都在里面,不到阅卷结束,不得出院子半步。
否则,便视为泄题舞弊。
如此一来,三位考官从拟题,上报圣听,得到批复,再到考完阅卷,择优录取,将考中名单送到昭泰帝案头的时日,便都与外界隔绝。
若再出现泄题的丑闻,恐怕昭泰帝就只能怀疑,是他自己晚上说梦话泄的题了。
顾家三郎重新进入到备考状态。
顾惜夕算着季节,她三哥再入贡院的时候,天气都入冬了,这要在冰冰冷冷的贡院过三天两宿,便是铁打的人也经不住啊。
便又去寻了苏氏,想让她给顾叔泰缝一床厚实的被子,再做些护膝护腰之类的御寒小玩意。
一时又想到天气转凉之后,独孤御似乎咳嗽得越发频繁了,便想着,干脆让苏氏多做几双吧。
“我三哥只是一时用到,就各做一副就好。倒是夫君日常都要用,苏姐姐,你就多做几双吧。至于花样,我三哥不挑的,随便捡些不用的碎布就行,夫君的就要费事些,需用上好的丝锻,不然不舒服,上面还要绣些素雅的花样,不然不好看。”
总之,一句话:“让苏姐姐费心了。”
苏氏捏着绣花针,替顾叔泰抱不平:“自古有娶了媳妇忘了娘,王妃怎么和别人反着来?凭什么王爷就要什么都是好的,精细的?顾三郎也是风度翩翩,器宇不凡的人物,为何样样都凑合?王妃这小妹当的,着实偏心了些。”
顾惜夕诧异得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下来:“苏姐姐见过我三哥吗?你怎么知道他风度翩翩,器宇不凡?”
其实大家都住在怡王府里,独孤御心里既不在意三个妾室,便也没拘着她们。顾家三兄弟在怡王府里又住了两三个月,偶尔撞见了,也是情理之中。
顾惜夕只是随口问了问。
谁知,苏氏竟慌得拿针戳了自己的手指。殷红的血珠子立刻就滚落出来,掉落在她手上的素色鞋面上,洇出一片红。
她急的来不及去看手指,下意识就用袖口去抹鞋面上的血。可那血早就渗下去了,怎么擦都擦不掉。
急的她将鞋面一丢,竟冲顾惜夕发起脾气来:“王妃惹得我都不会做活了。好好的一个鞋面,就这么毁了。”
终究是身份有别,心里有怨气,也不敢真的发出来。
顾惜夕并不介意。她只是看那鞋面好看,惹了血,她也心疼,便随手拿起来,比划了两下,随口问道:“咦,瞧着鞋面大小,似乎,是双男子的鞋。苏姐姐是在给谁做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