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夕今日出门要做的第二件事，便是来梦易斋收钱。
翠枝和书局的人熟，一来就拿过了账本，就着算盘噼里啪啦打起来，末了，指给顾惜夕看算盘上的数。
“小姐，这回的新书卖的真是好，这才几天的工夫，先头印的一千本书就都卖完了。”
书局的伙计听见了，也凑过来附和：“是啊，好些人看完了书，还跑来问我们，小蛤蜊到底有没有打死藏地魔？东家，你知道笑笑生什么时候能写好下册吗？都等着看哪。”
翠枝笑着朝顾惜夕努嘴：“小姐，你去催催呗。”
顾惜夕讪笑两声：“在写了，在写了。”
她招手让翠枝过来，附耳说了几句话。
翠枝目光闪了闪，点头：“奴婢知道了。”
顾惜夕便回去马车上等着。
约莫过了一顿饭的工夫，翠枝钻进来马车，脸色很不好看，告诉她：“还真被小姐料到了，果然从昨个儿晌午起，市井上就传出了嚼王爷和小姐舌根的话。”
顾惜夕不由地抓紧了裙摆，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问翠枝：“都传些什么？”
“说小姐嚣张跋扈，瞅着楚王失势，就进宫，逼着贵妃娘娘打死了先前得罪过小姐的楚王小妾。”
“还说小姐在怡王府里就心狠手辣，但凡有小厮奴婢犯了丁点错，就会被小姐活活打死。因为打死的下人太多了，见到楚王小姐血淋淋的尸体，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他们还说，小姐之所以这样，全是王爷教的，王爷生性好杀人，每日不杀个人就睡不着觉。还说王爷在怡王府后院挖了个很大的地窖，里面扔的全是王爷杀的人，堆得跟小山似的。怡王府的土都都人血染红了。”
……
顾惜夕皱眉听了半天，抿唇不语。
虽然独孤御说他不怕这些流言蜚语，可她今天听翠枝传的这些话，简直荒唐可笑，却越传越烈。
百姓们才不会管这些话里的真真假假，他们只会觉得独孤御可怕。
天下人不会接受一个杀人成性的太子，更不会接受一个恶魔一般的皇帝。
如果太子只能从楚王和独孤御两人中选择，一个仅仅残害了自己庄子上佃农，开设私矿中饱私囊，另一个却是残忍无情，日日杀害无辜之人。
这么一对比，或许就会有人觉得，相比独孤御，楚王犯得那点事，不算什么？
但凡有一个人这样觉得，以姚贵妃和楚王这些年经营下来的势力，就可以让越来越多的人这样说。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
这回是他们拉她下水，她撇不清的。
“翠花，翠枝。”顾惜夕喊她的两个丫环，“你们还记得嫂子说过的那个什么论吗？就是树立什么形象，让百姓喜欢或者讨厌的那个什么论？”
翠枝眼睛亮了亮：“小姐说的，可是舆论？”
“对对对，就是这个。”顾惜夕赞许点头，“外头传夫君的那些话，就是舆论。姚贵妃和楚王可以传舆论，那咱们也可以传舆论啊。咱们就传些夫君很好的舆论，让百姓都拥戴夫君，气死姚贵妃和楚王。”
翠花使劲点头：“是不是就是少夫人说的，打舆论战？当初少夫人说的时候，老爷还夸过少夫人机智，奴婢印象特别深刻。”
“对，正是。”
翠枝皱着眉头，好一会儿，才问她：“小姐打算，这个舆论战要怎么打？”
顾惜夕把马车帘子挑开一个角，指了指外头：“那是什么？”
翠花伸头看了一眼：“那不是易梦斋吗？”
“那我问你，易梦斋里最多的，是什么？”
“书啊，书局不就是卖书的吗？而且大部分还都是小姐写的书。”
顾惜夕“嘘”了一声：“我是笑笑生这件事，你们两个知道就行了，谁都不许说出去。”
“知道了。”
“晓得了。”
顾惜夕便放下车帘，正色跟她们说：“易梦斋是我的私产。既然它是我的，我就得好好利用它。翠枝，你跟易梦斋的人熟，你好好想想，有哪些人机灵，口才又好，把他们挑出来，从明天起，每日午时、未时、酉时，就在易梦斋门口摆案说书。”
翠枝点头应下：“这个好办。可是，要让他们说什么书呢？”
“我今晚写了，你明日一早送过来，往后五日送一回书稿。”
“奴婢知道了。”
顾惜夕又把自己的盘算在脑中细细过了一回，确定这样可行，便喊车夫驾车：“咱们去买东西去。”
马车驶进京城最大的集市。
顾惜夕刚从易梦斋里拿了钱，正是手头阔绰的时候，京城物质丰富，远不是小小的边塞城可以比的，她看什么都觉得好，什么都想买。
“那几摞毛皮我觉得很好，买下来，给我爹做几件皮坎肩套在里面穿。”
“这些胭脂的颜色真好看，每样来两盒，我和大嫂一人一半。”
“哎呦，京城的墨怎么闻着还香香的？三哥肯定喜欢，来两箱。”
“这些布匹舒服又厚实，颜色也耐脏，翠枝，去跟老板说，像这样的布料，他店里有多少我买多少，让他直接套车，送到驿站去。”
“啊呀，大哥二哥和四哥的礼物还没选呢。大哥二哥也就罢了，我选的东西不好，四哥铁定又要数落我。”
……
这一天，集市上的人都知道来了个大主顾，新嫁来京城的镇国公幺女要给娘家买礼物，大把的银子流水价地出。
虽然这两天听到了关于怡王和怡王妃的传言，可谁会跟白花花的银子过不去呢？
自然都是当着顾惜夕的面，捡了各种好听的说，把自己铺子里的好东西翻出来，双手捧到她眼前，希望能入了她的眼。
独孤御在听竹居里一直等到午饭过后，才听见杰公公来回报。
“王爷，王妃回来了。”
“她去了这么久，都买了什么？咱们府里可还堆得下？”
杰公公迟疑了下，摇头：“跟去的暗卫说，王妃买了许多东西，直接送去了驿站，并没有拿回府。”
独孤御沉了沉眼：“让暗卫去查查，送去驿站的东西里，可有夹带什么？”
“是。”
杰公公刚退到门口，听竹居的房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伸进来一颗圆乎乎的小脑袋，上面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看过来的时候，独孤御的心尖尖就跟着荡了荡。
“夫君，我能进来吗？”她嗓音甜甜的问他。
独孤御点头：“进来吧。”
房门大开，她当先蹦跳着进来。
后面跟着她的两个丫环，怀里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她两步跳到独孤御面前，小手拽着他的袖子悠了悠，一脸献宝的样子。
“夫君，我在集市上看到好多好东西，我买了送给你，你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