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三个孩子像没上嚼头的马驹，天天往外跑。
顾不得天气寒冷，也顾不得饥饱，一心调查红叶传情的事。
可这等私密事，哪有那么容易被他们问出来？
三个孩子没问出红叶的事，倒问到了很多别的，每日午膳、晚膳回来的时候就说给王宝簪他们听。
“福公公的养子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跑来行宫问福公公要银子，被他狠狠打了一顿，说下回再敢擅闯就当作刺客活活打死！”
小三郎说的福公公就是小福子，听说他的养子不成器，王宝簪也是有耳闻的。
她闻言点点头，“小福子跟了我几十年，知道我的脾气，不敢仗着我的势随意给他的养子开后门。”
阿菀又道：“有个姓谭的老嬷嬷很是可恶，宫女嬷嬷们都讨厌她。说她仗着从前伺候过我妈，作威作福的，有一次还声称她是我妈的奶娘！”
噗。
王宝簪不禁好笑，“清圆搬去西苑宫的时候都十多岁了，这谭嬷嬷才伺候她的，哪里喝得着她的奶？”
“就是就是。”
王宝簪道：“赶明儿轻云进宫的时候我让她处理这事，老嬷嬷倚老卖老也是有的，不能伤了楚国长公主的体面。”
阿菀连忙点头。
连最小的四娘也带回了八卦，“花园里有个管花木的老太监，说阿爷已经连着三天没钓着鱼了！”
话音刚落，饭桌上顿时静了静。
王宝簪：“……”
她没敢笑，默默扭头看凌云横。
凌云横连筷子都搁了，表情颇为扭曲，隐忍着怒气又不能发作的那种。
因为那是事实。
“哪个不要命的老太监敢非议朕？”
他憋闷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这么一句。
四娘忙道：“管花木的，好像叫什么‘老二’，今年八十多岁已经聋了。”
凌云横拧着的眉头瞬间松开许多。
“哼，八十多的老棺材瓤子，谁跟他计较。”
他放了句狠话，重新提起筷子吃饭。
王宝簪跟孩子们对了个眼色。
看来老年人是“法外狂徒”这回事，不但在现代，在古代也是。
瞧瞧，如此尊贵的太上皇听说人家快八十了，也不好意思再处罚人家。
当然，估计也有人家说的是实话的原因。
往后几日仍是如此，孩子们带回来的八卦十分有趣，王宝簪乐在其中。
孩子们也很快乐。
可没快乐多久，王宝簪就听轻云说，小三郎今日没出去。
“怎么会没出去呢？”
她道：“这孩子日日跑出去打听红叶的事，就想给殷小姐一件好首饰呢。敢是病了？”
轻云道：“我也想着呢，方才请太医去看了，他不开门。不过我问了他身边的侍女，说额头不烫，也有精神翻腾，就是不出门。”
“那就是心病了。”
王宝簪看心病，一看一个准。
说罢便朝小宫女吩咐，“去把四娘叫来。”
“是。”
这双生胎之间都有些心有灵犀的能力，小时候她治凌清璞和凌清玦，就是这么治的——
一个闹了毛病，找另一个一问就知道。
如今治小三郎，还得找四娘。
四娘正和小宫女们在外头踢毽子，被叫回来一听是小三郎的事，立刻就说了。
“他着急了呗。”
四娘道：“再过几日是殷侍郎大寿，到那天殷家的姑娘都要盛装打扮出席的。如果殷小姐还得不到好首饰，那天一定会被姊妹们笑话死。”
“所以他着急了，怕到那日还查不出红叶的事。阿菀姐姐说把自己的首饰给他一件拿去送殷小姐，可是挑来挑去我们的首饰都是宫造记录在册的，没一件能送。”
王宝簪闻言想了想，“那他怎么不来找我呢，自己在屋里生闷气有什么用？”
“他觉得丢脸呗。”
四娘道：“那会儿是他自己主动找阿奶，说一定能查出红叶的事。现在查不到还要找阿奶收拾烂摊子，他怎么好意思？”
王宝簪这会儿听明白了。
也是，十三岁的小少年，都知道爱慕小姑娘了，自然也要脸面。
她笑着看了轻云一眼，轻云也忍不住笑。
两个做祖辈的人，眼中是不约而同的慈爱。
“这样吧。”
王宝簪忽然想到一个好办法，“轻云，你亲自去吩咐下去，就说我要把行宫的宫人也放出去一批。想成家的，想出宫的，自己报名，报名就能走。”
当初她还是皇后的时候，在宫里放过许多次大龄宫女，做这种事驾轻就熟。
皇宫里的能放，行宫的一样能放。
四娘小脸疑惑，大眼睛看着王宝簪，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换了话题。
不是在说小三郎的事么，怎么忽然要放宫人了？
轻云瞧着四娘一脸疑惑，不禁摸了摸她的脸蛋，“我的小四娘，听不明白了吧？你们到处在行宫里打听都打听不出来，因为宫人私通是大罪，对咱们来说是小事，对他们来说要丢性命的。”
“可现在太后允许想出宫成家的人走，那这人自然要走，难道还等着留在行宫东窗事发么？这么一来，咱们只在要走的人里头找，就好找到底是谁的红叶了。”
小四娘长大了嘴，惊讶地看着王宝簪。
大人们常说阿奶年轻时做圣后的功绩，说阿奶多聪明多威风。
可她印象中，阿奶就是个普通的老人，爱说爱笑，爱吃甜食，如果不给她她就不高兴。
今日她才明白，阿奶是真的很聪明。
“阿奶阿奶，你太厉害了！”
小四娘扑进她怀里，“我们查了这么久，嘴都问干了，一点办法都没有，你一下子就想出办法了！”
王宝簪被她在怀里揉搓得直想笑，又舍不得推开她。
可是没一会儿，她又抬起头，忧心忡忡道：“可是，万一有很多很多宫人都想走，那还是大海捞针，还是找不到呀。”
边上的轻云噗嗤一笑，“我的傻四娘，怎么会有很多人想走呢？”
“怎么不会呢？”
四娘懵懂地转头看她，甚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