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太医摩拳擦掌准备好一切，只等太后起身就可以治疗了。
可是太后反悔了。
“让他回去吧，我已经不疼了。”
王宝簪坐在早膳桌前，准备用早膳，一摆手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太医头上。
她不知道太医有多想给她治牙。
“不治了？”
凌云横坐在旁边，疑惑地看她一眼。
她点点头，“我一早起来梳妆的时候，用琉璃镜仔细看过，我这牙还没烂呢，只是有些朽了，等烂了再治不迟。”
其实她知道，牙齿的问题要早治早好，否则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可她实在信不过这时代的牙科技术，上回凌云燕就治了一次，治完以后逢人就说有多疼。
凌云燕不是那种爱夸张的人，既然治得这么疼，那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治了。
凌云横瞧她那样，便知她是怕疼。
趁着食物还没入口，他把她的脸偏过来。
王宝簪愣了愣，很快默契地长大嘴。
他一看，嗯，确实还没烂。
“不治就不治吧。”
他朝底下道：“让太医留下几幅消肿止痛的丹剂备用，以备不时之需，就可以走了。”
“是。”
宫人出去传话，太医欲哭无泪。
“公公再进去替我通传一番吧，这牙疼可拖不得啊，应该早治的。”
他垂死挣扎，宫人也没法子，“大人就别为难小人了，太上和太后都发话了，我们能有几个胆子，敢驳太上和太后的呢？”
“可万一太后的牙疼更加严重了，你们负得起这个责任么？”
“这……”
双方正僵持不下，只见院外一位贵妇人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体面的侍女。
太医忙侧身避开，听见院子里大大小小的宫人都以“姑姑”称呼之。
是轻云来了。
“听说太后昨夜牙疼，今日怎么样了？”
她一来先忙着打听，见太医在这，忙开口询问。
太医觉得这是个机会，忙把王宝簪的牙疼又夸张了三分，而后道：“姑姑来得正好，不如进去劝劝太后？牙疼实在拖不得。”
轻云是何等老练之人，一听就知道太医心里的主意。
无非是这些年他们口齿科的太医无用武之地，一直坐着冷板凳，如今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想在两位老祖宗面前露脸罢了。
她笑道：“有病自然拖不得，可是……太医若不嫌我多嘴，我告诉你句实话罢。”
“岂敢岂敢，姑姑请说。”
轻云道：“想来是先前大长公主治了牙，到处说疼，把太后吓着了。所以太后的牙疼稍稍缓解就不想治了，唯恐治了比不治更疼。”
太医：“……”
之前是哪个龟孙子给大长公主治的牙，他非宰了这孙子不可！
……
不但轻云听见消息赶来探望，一众儿女们多半都听见了消息赶来。
连凌清璞都放下公务，带着乔皇后赶来行宫，唯恐王宝簪身体有什么大碍。
“你们也太兴师动众了，牙疼算什么大事。”
人来得太多，王宝簪还不乐意了，只道：“这下人人都知道我牙疼了，我多没面子？”
一众儿孙被她逗得直笑。
一老太太，牙疼就牙疼呗，有什么没面子的？
“尤其是你。”
王宝簪看向凌清璞，“你这公务繁忙的，也亲自跑来做什么？叫你媳妇儿来就是了。”
乔皇后忙出面解释，笑道：“婆母别担心，不妨碍的。我们把行李都带来了，准备在行宫小住几日。已命大臣们凡奏事都到行宫来，奏折也送到行宫来，误不了朝政。”
原来是这样。
凌清圆在旁也道：“皇上都到行宫来了，我这个辅政的臣子，自然也该到行宫来——我也小住几日。”
她也要住下？
众人不免看向王三郎，王三郎微微笑道：“我身无朝职，自然她去哪，我也去哪，我也留下。”
好嘛，这对夫妇唱的好一出“妇唱夫随”，看得在场成双成对的夫妇无不眼红的。
凌云横朝这个大女婿投去赞许的目光。
这才是底下弟弟妹妹们的好表率。
凌清欢见哥哥姐姐都要留下，忙喊道：“那我们也留下，一家人就要在一起才好。”
这下凌清玦没得选了。
裴氏在旁悄悄捅了他一下，“咱们也得在行宫住几日，你行事已经是兄弟姊妹里的反叛了，这种人伦孝道的大事，我看你还敢反叛？”
凌清玦没好气地看她一眼——
他确实不敢。
裴氏笑得得意。
连军务繁忙的凌本源都放下军务，带着妻儿到行宫住下，也是四十出头威风稳重的大将军了，却在王宝簪身边像个小媳妇一样侍奉汤药。
众人都看不下去，劝他笑他，甚至直接夺汤药碗，他都不肯放下。
好不容易被轻云夺去汤药碗，以为他能好好坐下休息了，没想到他又站在边上捧了茶等着。
“这是甜茶，您吃了药嘴里苦，好压一压的。”
王宝簪哭笑不得，抬头一看满屋子的人，不禁好笑。
她也没想到，她只是小小的牙疼，倒把这些儿孙全招到行宫来了。
倒是孙儿孙女们最高兴，他们平日很少有机会这么多兄弟姊妹在一处玩，每日行宫里都是欢笑满满。
“本源，你歇着去，这么大的个子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
她想让凌本源去休息，故意嫌他。
凌本源有些委屈，素日在军中威风凛凛、一丝不苟的大将军，这副表情看起来格外违和。
“您怎么叫我大名了，以前都是叫猫猫的。”
他小声说着。
这话还是被旁边的人听见了，众人险些忍不住笑。
王宝簪直接笑出声，“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过几年都要当祖父的人了，我还叫你‘猫猫’啊？让孩子们听了笑话你。”
“我不怕被笑话。”
凌本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在王宝簪这里，他永远都是孩子。
“大哥，您平日军务繁忙操劳，这侍奉汤药的事还是让闲人干吧。”
裴氏忽然开口，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看向凌清玦，示意他去侍奉汤药。
凌清玦：“……”
他哪是伺候人的料啊！
不等他拒绝，王宝簪先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