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郎下意识用手捂了捂胸口,忍着伤痛朝凌清圆走去。
他站在阶下,恭敬行礼,“臣不敢。听闻吐蕃使臣送来的礼,公主收了,臣一时情急才赶来的。”
吐蕃使臣送礼,他急什么?
不过一瞬间,凌清圆就明白了这是一场误会。
见小乐子从外头跑来,还在叨叨王三郎居然敢违抗公主命令云云,她就知道是小乐子促狭没告诉王三郎真相。
看把他急得。
不知怎么的,凌清圆也不想告诉他真相。
她反倒点了点头,“是有此事,与你养伤又有什么相干?”
与他有什么相干?
王三郎蹙紧眉头,“怎会与臣不相干?我们费了那么多工夫要打赢吐蕃人,就是想保护公主留在大周,让吐蕃人再无求亲的颜面。”
“我们明明已经赢了,公主为何还要收他们的聘礼,还要嫁去吐蕃?”
上房院中,听见王三郎这番话的下人不禁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什么聘礼啊?不就是对公主送药的回礼么?”
“是啊,统共三个小盒子罢了,怎么可能是聘礼?”
“王统领他……是不是比武伤到脑袋了啊。”
王三郎听见周遭的议论之声,登时愣了愣。
他扫视人群,又回头看向凌清圆,一时不敢相信这是真是假。
末了还是请书看不下去了,在旁轻声提醒,“吐蕃使臣已经向朝中请辞了,很快就要回本国去。那些不过是小礼,哪里是什么聘礼啊……”
她这样说,凌清圆也没有否认。
王三郎紧绷的身体忽然松懈下来。
原来是这样。
是他太紧张想太多了。
凌清圆心中有种异样的心绪蔓延开,待要说些什么,忽然看到王三郎的衣裳有些古怪,褚红的底色氤氲出一些深红到紫黑的颜色。
她很快反应过来,那是血。
“你的伤口又裂开了?”
王三郎听见这话,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衣裳都被血浸湿了。
刚刚还不觉得,这会儿只觉得浑身发疼。
他为自己的误会有些尴尬,连忙行礼,“臣先回去收拾伤口,免得污了公主尊目。”
说罢几乎是逃窜而去,显得颇为狼狈。
凌清圆站在原地,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说。
她没说什么,可院子里伺候的人跟着凌清圆久了,许多事情都看在眼里。
晚上墨画伺候了晚膳,预备回后巷家里去。
她年初成了婚,对方是她青梅竹马的表哥,走了她的门路到公主府来做了个管事,年初公主为他们办了喜事。
因此现在墨画只要不当值,夜里就回后巷的家里,那里挨着公主府一墙之隔,来回倒也方便。
“你要家去了么?”
正打算走的时候,墨画被请书叫住了,便随口答应,“若无事我就要走了,怎么,你有事?”
“唉,事倒没有什么事。”
请书用这句话开头,墨画便知道她是有事了,索性搁下手里的东西,两人一道坐了说话。
小丫头见状进来帮她们添了茶,而后乖乖地出去了。
请书叹了一口气,“你是成婚的人了,有些事应该比我看得更清楚。今日王统领那个样子,你再看公主那个样子……这俩人如何是个了局?”
墨画听这话有些门道:“公主看重王三郎,你的意思是,他们之间是那个意思?”
这样想想也有可能,公主打小没对别的男子流露出什么亲密形容,除了家人之外,就剩这个王三郎了。
请书反问她,“你看王三郎今日,难道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原还说,公主若嫁去吐蕃他生死相随,那会儿我就觉得不对。”
“今日他误会公主真要嫁去吐蕃,急的那个样子像什么?分明像自己的新娘让别人抢走的模样。”
墨画听了十分惊骇。
事关公主的姻缘,原轮不到她们这些奴婢多话的。
她不禁朝窗外看了看,低声道:“咱们公主是何等身份,王统领又是何等身份?虽是他家和后族连了宗,到底太过贫贱。圣后连吐蕃王做女婿都看不上,还能看上他?”
“我也是这样想,所以发愁问问你的意思。”
请书摇摇头,“要是王三郎真对公主有什么非分之想,将来公主成婚,他又一身好武艺……别闹出什么事来才好。”
“你的意思是……!”
墨画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想了想道:“这样吧,让我家云哥去探问探问。他是男子,比咱们好说话些。”
云哥是墨画丈夫云管事的小名。
他俩小时候就在一处玩过,所以墨画只管他叫小名,夫妇俩倒是恩爱。
请书郑重点头,“那这事就拜托云管事了。”
……
王三郎被命在自己屋里养伤,这事整个公主府都晓得了。
他是公主亲卫统领,因此府里但凡有头有脸的幕僚和管事等人,几乎都去探问过。
云管事混在这些人之中,并不起眼。
可王三郎懒得应付这些来探望的奉承拍马之人,也不屑与他们交好借此为自己牟利。
他心里除了练武,似乎就只有保护公主一件事情。
云管事进门探望,没说两句话,王三郎就露出了送客的神色。
他笑笑,谦逊道:“王统领,您贵人事忙,大约不记得,小人是公主身边墨画的丈夫。”
王三郎抬眼看他一眼,神色柔和不少。
墨画是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大宫女,打小也与王三郎认识。
王三郎再不喜欢交际,对她的丈夫也难免高看一眼。
云管事见他神情缓和了,仍旧谦逊地同他闲话,说了几句之后才慢慢转入正题。
“王统领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不知家中父母可为你寻了亲事啊?”
“不曾。”
王三郎没有说实话。
其实早两年家里就在筹划为他定亲,只恐他现在人在京城看不上乡下丫头了,又托人在京中为他寻合适的人家。
不料王三郎一应拒绝,只说自己公务在身无暇成亲,除非圣后和公主要他成亲,他才会听话。
家里不知是碍于他的官身还是猜到了什么隐情,也没强迫他。
云管事看他神色,便知他有所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