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哥哥。”
她轻唤了一声。
王三郎背脊微僵。
小时候她是这样唤他的,可现在不同了——
她是金尊玉贵的大公主,小小年纪,圣后便许她自己辖制二三百宫人和禁军;
而他只是禁军中一个无名小卒,是家中为了报公主的恩典,让他来以命相护报恩的。
他担不起这声哥哥。
“公主不可如此称呼。”
他有些慌,“既然,既然公主都知道宫人瞒着你做的事,为何不处置他们?”
凌清圆道:“处置了他们,西苑宫的活儿谁来干呢?底下的宫人没了领头的约束,越发要乱来了。”
“何况他两方争权,本意并不想害我,只是想为他们自己争点好处而已。我又何必赶尽杀绝?”
王三郎豁然开朗,忽然觉得自己方才说作证的话很可笑。
以公主的格局,根本用不着他来作证,她心知肚明。
他心里暗暗服气,原来这就是皇室行事的作风。
“但是,我还是很高兴你刚才那番话。”
凌清圆歪了歪头,笑得很甜,“我喜欢对我坦诚的人。”
王三郎闻言愣了愣。
不自觉地,他脸和耳朵热起来。
他连忙低下头,连他都嫌自己看问题太肤浅粗鄙,没想到公主却说喜欢。
这让他又是惭愧,又是欣喜。
凌清圆忽然想起正事,“对了,你刚入禁军,原该先训练再当差的。但我更希望你留在西苑宫,所以只好辛苦你一些,一边当差,一边得空跟着刘大指挥使训练。”
刘大被调到西苑宫后升了禁军指挥使,凌清圆专门点他兄弟三人教她练武,王三郎也能跟着一起训练。
“是。”
王三郎本还想问问她预备如何解决那些宫人的事,想了想,公主自然有办法,他还是别操这个心了。
把武艺练好护卫公主,这才是他的当务之急。
……
当夜,凌清圆没再给董嬷嬷和小乐子赐菜,反而让请书亲自带着宫女守在殿外,不许那两人入殿。
“请书,你拦着我干什么?”
小乐子被拦住的时候,一脸莫名其妙。
请书抬了抬下巴,“自然是公主的吩咐。”
“公主拦着我干什么?”
小乐子更加莫名其妙,忍着怒气。
他不敢对请书怎么样。
请书和墨画这两个丫头年纪不大,却是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无职无品,也让人天然敬重几分。
谁让她们是公主贴身的宫女,就像在普通官宦人家里,贴身伺候小姐的丫头叫“副小姐”。
即便小乐子是领头的太监,也不敢对她们口气太重,“我说请书姑奶奶啊,你是不是弄错了?公主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拦我?是不是那个董嬷嬷和公主又告我黑状了?”
请书道:“公主也不许董嬷嬷进去。”
小乐子愣了愣。
也不许董嬷嬷进去,看来这是各打二十大板,他跟董嬷嬷谁都没赢。
公主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信他还是信董嬷嬷呢?
请书看见小乐子愣神的模样颇有些得意。
今夜公主暗示她和墨画,她们年纪也不算小了,该为自己前程考虑。
要立起来担事,才有机会封为女官,将来像大坤宫的轻云一样嫁个为官的夫君做官太太。
公主有意压下董嬷嬷和小乐子,抬举她们两个,她们两个自然高兴,积极得不得了。
有请书和墨画挑头,安排底下宫人收拾正殿、打理凌清圆的起居,她今夜总算睡了个好觉。
有些人却睡不着。
第二天,凌清圆若无其事地去上学,轻云后脚就到西苑宫外打听消息。
……
“真的?我家小清圆可真聪明!”
王宝簪听说西苑宫的情况,十分满意。
轻云却皱着眉头嗔道:“圣后心也太大了,大公主那里都落得没人使唤,只能使唤请书墨画这两个小丫头了,您还觉得好?”
“请书墨画虽小,不见得管不了事。”
王宝簪一向没有那种看不起人年轻或是贫穷的毛病,她道:“小清圆这招叫釜底抽薪,那两个大管事要斗,她就让他们斗个够。扭头把请书墨画提上来管事,那两个大的就该急了。”
轻云想了想,也有道理,“万一那两个大的不急,直接撂挑子不干了呢?”
这话说出口,王宝簪轻笑一声。
“他们敢不干,小清圆就敢把他们踩到脚底下,你信不信?”
“这……可是董嬷嬷是有辈分的老嬷嬷,小乐子又是皇上身边出来的人。”
轻云有些犹疑,“大公主真敢把他们踩到脚下,不怕人议论她连老仆和父皇身边的人都不放在眼里么?”
王宝簪摇摇头。
她教出来的孩子,才不会在意这些虚名。
最要紧的是——
她可是大公主,是皇帝与圣后所出的嫡长女。
有些事别人做就会被非议,但大公主么……
她只要不把皇宫翻过来,量朝中那些文官御史有几百个胆子,也不敢非议大公主!
西苑宫两大派系对立的问题,连端木雅等人都看出来了。
“公主,要不禀告圣后好好治治他们吧?闹得太不像话了,比公主没来的时候还没规矩。”
凌清圆没来西苑宫住的时候,那董嬷嬷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如今公主来了她还敢这样,第五思头一个看不下去。
凌清圆还没说什么,端木雅忽用力拍拍第五思的肩膀,“哎哎,你看,那个就是王三郎,好看吧?”
“啊,在哪?”
第五思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
都知道公主收了个王三郎,就在护卫西苑宫的禁军之中,可她还没机会仔细看看。
端木雅倒是看见过了,回来直夸好看。
第五思朝学堂窗外探头探脑,王三郎身姿挺拔,少年人的面容展现出磅礴的光芒,足以让年轻的小姑娘看了面红。
第五思连忙点头,和端木雅两个头碰头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凌清圆不悦地蹙起眉头。